医锦夜行

玉竹凑近前去观看，见两个女子形容狼狈，却没有明显的外伤，看着行动自如，似乎也没受什么内伤，她兀自有些不放心，排开众人走了过去。

两名车夫已经在检查马匹，发现是马掌中卡进了尖锐的小石子，导致马儿突然发狂，两人取了工具将石子取出，众伙计随即帮忙将车子扶正，看了看破损得厉害，已是没法再行驶了。

这边玉竹刚刚过来问了几句伤情，那站在一边服侍的丫头便已经大声喊起来：“破喉咙！你是破喉咙小娘子！可找到你了！”

夜自寒不禁露出苦笑，玉竹这傻丫头，他刚才就看到马车上乔御史家的标志，又听到车厢中是女儿家的声音，所以才故意没有过去的。

乔御史的妻子死后一直没有再娶，府中就连个姨娘通房之类的人都没有，现在坐着他家的马车上街的女人，除了乔御史的宝贝女儿乔蓁，还能有谁？

上次他匿名救了乔蓁，这一次如果再上前去表现，将来说起来他两次相救，于人家姑娘那边的名声不好听。

车夫忙完了回到他身边等候示下，夜自寒低声叮嘱几句，负着手走得远远的。

小丫环桃子兀自指着玉竹大叫不已，那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少女也不顾羞涩抬起头，看到玉竹时呆了一下，低声道：“你是上次救了我的那位妹妹？”

玉竹看着眼前的乔蓁，心中感慨京城看着很大，其实很小啊。

她冲乔蓁笑笑回头去看，见夜自寒背对着这边负着手看街景，玉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深意。

这家伙，还真是个君子呢！

乔蓁还在看着玉竹，见她不说话激动得站了起来，丫环桃子更是捉住了玉竹的手大声喊：“破喉咙姑娘，我们小姐和少爷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没想到……”

乔蓁使个眼色制止桃子，正要对玉竹说话时，却见玉竹苦笑道：“看来表姐没受什么伤，这位桃子姐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更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表姐？”又是桃子先说话：“谁是你表姐，我家小姐怎么是你表姐了？你不是姓破么？”

玉竹看看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已被驱赶开，但还是在远处指指点点，颇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看。

车夫正在收拾车上洒下的零碎东西，面前的乔蓁虽然很激动却也很是娇羞的样子，娇美的脸蛋儿通红，显然很不适应这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情况。

这边的车夫过来低声道：“玉大夫，我检查过了，咱们的车子还能用。”

“表姐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吧。”玉竹对乔蓁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扶着她就向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乔蓁听到玉大夫三个字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是舅父家的玉锦？”

玉竹微笑道：“是的，我是玉锦——表姐小心些，”她扶着乔蓁绕过地上的障碍物：“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下个月初九是乔昱的生辰，乔蓁原本是要亲自去挑件东西送给父亲的，没想到半路上马车出了事，又遇到了玉竹，她心下欢喜，也不准备再去买东西，便索性让玉竹送她回家。

姐妹俩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两人紧挨着坐在车上，乔蓁向来与人接触得少，此刻心中极是欢喜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蓁默默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反倒是她的丫环桃子喜气洋洋地盯着玉竹打量个不停，嘴里絮絮叨叨地问个没完。

“玉家小姐你真的是我家小姐的表妹吗？”

“当然是真的，表妹还有假的啊。”

“玉家小姐你真的是京城里传说的那个神医小娘子啊？”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外面怎么传的，就是医好了几个人罢了……”

“玉家小姐你上次好厉害啊，一脚就把玉家那个无赖踢飞了……哦，好像那个玉家现在跟你是一家啊……”

“没关系，你不用不好意思，他是他我是我……”

“说起来厉害，玉家小姐他们都说你是从北疆来的，那边的胡族很厉害吧？”

“嗯，这个，算是很厉害吧，不过胡族没有燕青将军厉害。”

“玉家小姐，据说胡族都是有两个头四只手，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会拿刀打仗是真的吗？”

“呃……这个好像是假的，我没见过两个头的胡族……”

“玉家小姐，听说胡族的男人会去汉人的城池里抢女人，胡族的女人浑身都长满了长毛，也去抢汉人的男人……”

“桃子！”

乔蓁原本一直听着桃子唠叨，看得出她对胡族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但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呵斥道：“不要胡说！”

乔蓁满脸通红，想笑又强忍着，玉竹忍俊不禁，终于哈哈笑了起来。

外面骑着马跟着车的夜自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乔家小姐也真得有这么个傻丫环陪着，不然的话，成天被乔疯狗闷在府里不许出门，不知道孤单成啥样子。

受了乔蓁呵斥，桃子只收敛了一会儿就故态复萌：“玉家小姐，听说我家老爷把玉家告了，那个登徒子被打了板子？”

话题终于离开传说中的胡族了，玉竹赶紧回答她：“是啊，告没告的我不清楚，不过玉岑确实被打了板子，前段时间他病得厉害，我还帮他诊病来着。”

玉竹想起就是因为那次诊病，她才知道了父亲在玉府的处境，从而下定决心认父回到玉府，不由暗暗感叹造化弄人。

“那玉家小姐你帮那坏家伙医好了？”

“算是吧，”玉竹淡淡地说：“我让他们打他的板子，他们没打，估计得半年才能好利索。”

“活该，就该让他多受点儿罪，谁让他调戏我家……”

“桃子！”乔蓁一声轻斥，桃子捂着嘴不说话了。

车子放缓速度，慢慢地停了下来。

“玉大夫，乔御史府上到了。”

车帘被掀开，乔蓁却不下车，看着玉竹道：“妹妹跟我回府里坐会儿说说话？”

玉竹想想刚才街上人多眼杂，她还真没给她俩全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便也笑着答应。

三人先后下车，桃子下车的动作略有些别扭，看样子似乎是扭伤了腿，玉竹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跳下车，又很精神地扶着她家的小姐，不禁感叹这丫头的生命力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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