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道传

这天下，也像寻常人垒石建屋一样分楼层的。上面那层，着实是天地之精华，神仙中人住的地方。下面那层也不差，地元精华分去大半只是被一些心术不正之人住久了，名声不太好罢了。

至于中间这层，天地二元皆有，但都不多，或者说少得可怜。本不该出现在世间，可在很古很古的时候，被一位圣人东拼西凑，堆出来一层，横在上下两层中间。实在是极小的一片地方。便是叫人间。

再细分细分，人间又是四个大洲和一片海。极乐、青冥、浩然、西荒四洲。海的名字叫“无”。西荒洲有处地方叫小漠，是整片大漠的最南。大漠荒无人烟，妖魔栖之，南边繁华无比，所以小漠便成了穷乡僻壤，夹在中间，两边去不得。

故而匪患滋生，小漠便成了只分山头，不分国度的无主之地。

……

昏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处萧索的荒村。一条平静的小河缓缓绕着几个村子，由北往南淌。日头快要隐到西山背后了，暗沉的天上现出了一轮月亮。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脚步一深一浅走在乡间土路上。他头发花白，额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一路滴着血。眼神飘忽，喘气的劲儿都快没了。

人也快没了。

额上的口子缓缓合拢，恢复如初。却又莫名绽开，流下血来，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刃，不断划着老人的额头。

老头仰着脸看了一眼天色，估了估时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死哪儿呢？死哪儿呢……”他继续走着，四处打量。

“得找处阴凉地方，曝尸像什么话……不能死路上，绊住了赶路人的马脚，可还要给人抽一顿泄愤……”他继续走，誓要给自己找块好地方。

他很快走不动了，左右瞧了瞧，最终躺在左侧一棵大树下，有处阴凉地儿，总好过给晒臭喽。

这书树冠巨大，能遮阳，但叶子枯黄，显然也没几天繁茂了。

老头身子越发无力，脑子和嘴皮子却越来越好，瞧着头上的那棵树的树冠，上面满是枯叶，便笑了:“好啊好啊真是好。风一吹还能给老头我盖上一层，我也算入土为安了，好啊。”

然后像是想起生气的事情:“娘皮的陈生，够日的陈生，天杀的陈生！好大的宫威，真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又是用一种某地的方言，将那个叫”陈生”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老头声音越来越小，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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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地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又一次睁开眼，抹了把额头的湿渍。那抹鲜红颜色不知为何淡了许多。老头皱了皱眉，靠近手闻了闻，脸色大变：“谁家的混账小娃，在老头子头上撒尿，要撒等老头子死了再说嘛，龟孙儿。“

侧过头一望，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半大小娃正蹲在自己身旁，惊愕地看着自己。老头生出一个念想来，用一口官话问小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眨眨眼。

老头子换了种方言:“你叫甚么名字?”

小娃又眨眨眼，咽了咽口水。

老人脸一垮，叹到:“老天爷真是捉弄人，难不成不会说话？那又何必给我念想……“小娃看着老头，自言自语神情悲切，状若疯癫，终于开口了。

“你似不似个傻子哦?”

老头又嘿嘿笑起来:“似的似的。俺似撒子，小娃叫个啥的名儿了？”小娃丝毫没有察觉老人的异样，扭了扭身子，将裤子提起来。

小娃眨眨眼，说:“周圆方。”

老头子啧啧摇头，再叹道：“周圆方，嘿嘿，敢在死人头上撒尿，胆儿不小啊。周圆方，你晓不晓得天圆地方的说法?你这名儿大的很呐，一个压不住，就成了短命鬼了。”

“呸呸呸。”小娃板着脸，很是忌讳，扭身要走。

“唉，别走撒。“老头有些着急了，费尽力气抬手够了够，扯住小娃的衣角，将小娃给拽了回来，“嘿嘿，你我打个商量，你帮我个忙，我送你个好东西。”

小娃很疑惑，上下打量老头，只觉得是个穷疯子。

老头瞧见了，眼一瞪，在怀里摸索起来，“你等着，我给你看看。”说着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书来，“嘿嘿，小娃儿，打个商量，我就送给你。”

日落西山了，天上星月暗淡，没人瞧得见书的封名。老头所在的地方阴风阵阵，小娃儿打了个寒噤。风吹过头顶树冠，枯叶沙沙作响。

“打个啥商量?”小娃问到，依稀瞧得见是一本书。爹娘经常告诉他，以后要送他去读书，将来能有出息。他很好奇，为什么读书就能有出息，这书有什么好的。

“你过来，我与你说。”老头笑到，扯了扯小娃的衣服。

小娃挪了一步，看着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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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来一些……拿着这书。”老头嘴角越咧越开，抿了抿唇，盯着小娃。额上的伤口又流起血来，若细细看去，可以瞧见每一块血肉都蠕动着。

小娃又走近一些：“啥商量嘛。”说着接过了书，就着暗沉的月光打量起来。这书皱皱巴巴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是什么不认识，也写得也不好看，非要说像什么，就是人死后的枯骨了，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些狰狞。

老头就像是得逞了一般，笑得愈发开心:“哈哈……咳咳哈哈……”小娃又看向这个疯老头。

老头扭过身子，看向小娃说道:“怎么样，没见过书吧，翻开看看，看书长什么样……咳咳。”

小娃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老头。但心中的好奇很快压下了不解，果真将书打开，上面的字跟封面上的字如出一辙，歪斜狰狞，好似血肉浮动。

老人赶忙掐了个手势，将两只手叩在一起，一手成剑指，另一只手姆指抵着中指，叩成一个叫“飞叶莲台“的手印。

“神君在上，弟子陈鸿，以心火精血为引，欲牵三魂于他舍，舍宅飞升，堕作人魔，神君敕令。”老人念念有词，忽然身子僵直，紧接着颤抖起来。

额上的伤口肉芽滋生，左右乱舞，狰狞可怖。胸口塌陷下去。

“胎光。”老人咬牙低喝。

小娃正瞧着手中书本，突然也身子绷直，眼珠乱转，整个人摇摇晃晃。老人的生机逐渐消散，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七窍淌出血来。

“爽灵。“老人又沙哑开口。

小娃拿着书，蹲了下来，身子抖得更剧烈了，两颗眼珠子转得飞快，嘴里不知嘟嚷着什么，口水泪水直淌下来，看起来痛苦不已。

老人更是凄惨，眼中、口中、鼻中、耳中涌出大量血水，眼珠突出，身子颤动，最后仍是沙哑出声：

“嗬……幽精……”

说完这句话，老人身子猛得扑腾了一下，接着身上发出咔咔的响声，手脚全部自己反折，口中舌头已经被嚼烂，血肉模糊，眼珠飞出眼眶。最后一哆嗦，彻底没了声息。若是打开胸腔，就会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老头彻底没了人样，死状凄惨。

小娃蹲在地上，晃悠着脑袋，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翻着白眼，诞水直往下淌。

“嗬……呸嗬……嘿嘿嘿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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