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者

苏州，干将东路。

沿着相门桥往下，藏着一道脏乱、逼仄、幽暗且无序的小吃一条街——后庄步行街。

因为毗邻苏州大学的本部和北校区，所以每每一到晚间，鼎沸的人声能传出去好远。

男人从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出来，沿着十梓街，经莫邪路踏进了这片晦暗的街道。

他半低着头，打量着眼前这条布满垃圾和灰尘的街道，两边无序且充满油渍的餐车散发着油腻辛辣的香味。

明亮的火舌舔舐*着翻动的铁锅，餐车后面的老板油光满面，来往的人穿过浓重的油烟。

男人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液，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父亲那边拖不得，看来得再去一次地下拳台了。”

男人烦躁地吐出一口烟雾。

眼前的景象，在青色的烟气中，像是被打烂的镜子，陡然间支离破碎。

街道还是一样的街道，脏乱、逼仄、幽暗且无序，两边的餐车上燃着一动不动的火苗，锅中还有未曾炒好的饭菜。

只是没了鼎沸的人声，相应地也没了拥挤不堪的行人，一眼望不到头的狭窄小吃街，一时间静得吓人。

男人眯了眯眼睛。

没有慌乱，没有恐惧，亦没有心悸。他只是动了动肩膀，扔掉了烟头，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比较好出手的姿势。

“心性不错。”

男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来得悄无声息，如同一只隐匿在夜色之下无处不在的幽灵。

女人留了一头亚麻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她的脸色很白，衬得那张红唇愈发妖艳。

“顾白？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

女人好似拉家常那样的语气，缓缓说着：“唔，苏州大学纺织与服装工程学院19级学生，今年大三。这么看来，应该是一个从小品学兼优的男人啊，怎么就踏入了打黑拳的行当？”

她没有在意顾白越来越阴郁的脸庞，似有疑惑，嘴巴里念念有词，又似乎在用顾白不知道的手段查阅一些信息。

“找到了，家住南通如皋，母亲早逝，父亲得了尿毒症，如今正在苏大附一院等待肾*源。难怪。你很需要钱？”

女人前面还是在喃喃自语，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顾白说的。

“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有的聊了。”

顾白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眼神晦暗不明。

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很好看，鼻梁高且挺拔，眼窝很浅，两只眼睛在夜色下犹自闪着微光。

她的五官很漂亮，英气十足，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整个人又透着一股子利落。

顾白脚下忽然发力，高高瘦瘦的身形忽然爆发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转瞬间便来到了女人的身前，一记重直拳轰向女人的脸庞。

动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女人却似乎早有预料，抬起右手，附上顾白迎面而来的拳头，却发现这只拳头只是来势凶猛，其实并无多少气力。

她后撤一步，侧过身子，将拳头拨开，而顾白暗藏的杀招已至。

顾白前行的身形忽然一顿，顺着女人拨开自己拳头的劲势，飞快旋身，一记凌厉的鞭腿毫无花哨地横扫而至，快且凶狠。

女人则以刚刚后撤的右腿为支撑，左腿膝盖抬起，迎上了顾白的膝窝。

“嘭！”

怎么看都是顾白自己撞上去的。

顾白瞬间撤步，整条左腿顿时酸麻难当。

而此时，女人的攻势已至，所用招式竟然是与顾白一般无二的鞭腿，就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击向顾白的太阳穴。

顾白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却被庞大的力道轰得整个人侧飞出去，撞倒了一架卖鸡蛋灌饼的车子，腰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时间竟是难以爬起。

“草，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没等顾白站起身来，他的眼前忽然一花。

女人的鞋尖已经朝着他的面门砸来。

这般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使得顾白避无可避，而那道又狠又毒的脚尖若是真的砸中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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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门，他非死即残。

顾白面庞上有戾气一闪而逝，强忍腰腹间的疼痛，稍一侧头，任由女人一脚砸中自己的右肩，只觉得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左手快如闪电，抱上女人未曾撤后的腿，左肩用力往下一压，然后趁女人重心不稳，左手手指曲节，在女人的膝盖侧翼狠狠一顶。

“啪！”

女人显然没有想到顾白的打法竟然会如此狠辣，在受伤的情况下，仍旧打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主意。

此刻，她正因为顾白的那一记指法单膝跪在顾白身前。

顾白抓住机会，左手抓向女人的头发，稍微恢复一丝知觉的右手横臂格挡住女人轰向自己胸膛的拳头，一个侧身，压向女人。

女人无奈后仰撤步，顾白旋即咬牙，后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条弯曲的弹簧，弹地而起，欺向女人。

他的速度很快，却不曾想女人的速度更快，在他左手手指剪向女人双眸的时候，女人的右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顾白的侧翼伸出，身子一旋，待顾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白皙的手掌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

“啧，速度，力量与反应都是一流，很不错。”

女人吐出一口气，缓声道：“聊聊？”

形势比人强。

见女人没有下杀手的打算，顾白很识时务地卸下了一身劲气。

丢人总比丢命好，顾白一向看得很开。

“聊聊！”

顾白眼神示意了一下女人扣着自己脖子的手掌，此时他俩靠得很近，没了一开始的戾气与杀气，姿势看起来有些暧昧。

女人没有在意顾白的尴尬神色，很淡定地松开了手掌，还嫌弃地在顾白的胸前擦了擦。

我感觉她在不动神色且光明正大地揩油，只是我没有证据。

“之前看你打了几场擂，只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苗子，现在交过手后，我发现，是我捡到宝了。”

女人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心情很不错。

“你想让我帮你打拳？”

“啊，不是，只是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喧闹的人声忽又传进了顾白的耳中，顾白一个愣神，发现周围的人又回来了，喧闹且神色匆匆。

顾白扭了扭腰，发现此前所受的伤势也已经消失不见。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愣着干嘛？走啊。”

女人在前面朝着顾白招了招手，巧笑嫣然。

此时的她在顾白看来，只是一个跳脱欢快的邻家少女。

顾白重新点了一支烟，埋头跟上。

“你是怎么办到的。”

“哦，那只是一些小手段，算是独属于我这一族的天赋，往后你就知道了。”

“对了，你跟谁学的拳？”

女人换了个话题。

“家传。”

“不遮掩了？刚刚你可没有尽全力。”

“没必要，想来你已经从我的招式中看出来了。”

女人笑了笑：

“这倒是，虽然你在打擂以及与我交手的时候隐藏地很好，但是八极拳的刚猛，形意拳的狠辣，洪拳的分寸，九宫吊耳拳的灵活是藏不了的。”

顾白忽然问道：“如果我全力施为，你也全力以赴，我能在你手中走几个回合？”

“唔……”

女人眨了眨眼睛，稍一措辞。

“一招你死，两招你败。”

这话似乎很矛盾，但是顾白还是听明白了，无非就是杀人与胜负的区别。

所以听明白的顾白，有些恹恹的。

“咱俩不是一个层面的，往后你就知道了，毕竟你让一个练武的去和修仙的打，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

顾白知晓眼前这女人有些神异，但是听到她说修仙，还是笑了笑。

“所以，你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顾白问道。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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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来，不管是实力，还是财力，抑或是权力，我似乎都没有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先不要着急拒绝。”

女人似乎听出了顾白的言外之意，出声道：“在我还没有和你说需要你做些什么之前。”

“那在我们做交易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姓名和身份？”

“嗯，那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只是，我叫什么来着？名字这玩意儿，好长时间没用了，都忘了。”

要不是女人一脸的思虑模样，顾白只以为女人在讲故事，或者故意消遣他。

“算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重要，不过你倒是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

女人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九尾狐！”

顾白白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那行，狐狸精，吃烧烤吗，有点饿了。”

女人有一瞬间地错愕，而后笑出了声。

“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顾白露出嫌弃地神情：“我妈在世地时候经常和我说，不要和脑子有问题地女生玩。”

女人忽然不笑了。

“我能救你父亲地命！”

“你有与我父亲配对地肾*源？”

女人摇了摇头：“换肾这种事情太小儿科了，我能给你更好的。”

顾白沉吟了好一会儿：“据我所知，尿毒症除了换肾之外，并无其他可行的治疗方案。”

女人不屑道：“屁股决定眼界，眼界决定思维。”

想了想先前的幻象，顾白缓声说道：“你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既然是交易，那就是各取所需咯。”女人邪魅一笑。

“我想让你得到我！”

“还有这种好事儿？”顾白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什么意思？”

女人摊了摊手。

“试试看不就知道咯。”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眼睛里有野望。”

“听着倒也是个回答。”

“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唔，虽然听上去不靠谱，但是比在权利与金钱的逼迫下等死强多了。来吧！”

顾白扔掉手中的香烟，眼中有冷冽的光一闪而逝。

女人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肃穆。

“那么，来吧！”

“对了，我父亲那边……”

“放心，有我。”

听到这句话，顾白稍微心安了一点。

顾白眼前的世界宛如被打碎的镜子，一下子崩裂开来，然后，以他为中心，忽然迸发出了浓稠的黑暗，迅速将他包裹，而后蔓延。

那一瞬间，顾白只感觉到自己的下坠，随后在黑暗中，有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在他的眼前划过。

巍峨不见尽头的高山，一望无垠的沧海，厚重的云层中孕育着紫黑色的雷浆。

无数条黑暗冰冷的青铜锁链横贯天际，绑缚着不见边际的由不知道多少青铜浇筑而成的庞大宫殿群。

以及，在那些庞大宫殿群中的无数道此时正注视着自己的高大身影。

滚烫的血液在顾白的血管里肆意奔腾，那种痛入骨髓的灼烧感让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凶戾狠辣且癫狂。

在那一片庞大的身影中，有一道身影他看得尤为真切。

那是一座庞大到无以复加的巍峨石像，一颗硕大的头颅显得凶恶且怪异，九条横贯天际的尾巴肆意飞扬。

“唤醒她并且取代她，我的代行者！”

顾白的耳中忽然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随后，他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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