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巨人
长刀沾着鲜血劈像前方，却卡在了一双手掌中，这双手的主人像是个苦行僧。他在战场中入定，任凭喊杀声四起，他也不挪动分毫。
怎么会有“僧人”在战场上入定？奔踏的战马撞在他的身上，在悲惨的嘶鸣声中折断双腿。“僧人”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黑旗挥动带着浓烈的杀气和红旗冲撞在一起，烽火霎时燃起。士兵的头颅被鲜血托举着飞升，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和天空。
“你到底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僧人”突然开口，周围的喊杀声瞬间凝结，时空仿佛刹那间停滞。长刀，战马，鲜血，尸体，慢慢消失在虚无中。
“我知道你存在。”
“僧人”缓缓站起，破旧的袈裟消退，露出透明泛着淡蓝色的躯体。“不用再试探我，很幼稚。”
“僧人”突然指向前方，深邃的黑暗空间中突然变得模糊。光芒突然在黑暗中刺出，最后化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小球。看上去就像是一颗迷你的太阳。
“太阳”的光芒照在了“僧人”的躯体上，这团透明的蓝光竟然缓缓长出皮肤。那样貌正是“石源”。
“我无法告诉你我是什么。”
“太阳”竟然开口说话了，石源突然有些错愕，他仿佛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声音。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来到这儿，你很有趣。”
“太阳”慢慢变大，但光芒却在变的黯淡。石源这时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缸”，星辰宇宙把他包裹。石源能够清晰地辨认出他还在太阳系，而且离火星并不算远。
“太阳”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巨人，但模样却是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爸爸？”
这颗“太阳”竟然变成了他父亲的模样，巨人低头，看向脚边的石源。
“爸爸在你们的文明中应该是对上一代延伸者的称呼吧。”巨人双瞳冷漠地盯着石源。
石源突然感觉神经有些错乱：“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长成这样？这里到底在哪？”
“我是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重要，你的载体已经消逝了。是我把你的意识带到了这里。”
“用你们的术语来说，你已经死了。”巨人轻轻挥手，一具干尸突然出现在了石源面前。
“所谓生命体，都是由载体和意识构成。而你们的载体太脆弱，但你们的意识却很奇怪。我在茫茫宇宙中漂泊了很久，最后选择在这里观望你们。上一次来到我身边的人是你的父亲，他的载体被宇宙射线破坏，我没能留住。最后只是把他的记忆融合了进来，不然我们甚至连沟通都无法做到。”
“父亲？”石源呆呆地看着眼前自己的尸体。不知为何他总能在这巨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熟悉。
“我不是你的父亲，我只是把他的意识吞噬了。”巨人伸出手指。巨大的手指像座大山般向他砸来，可就在要接触到他的头顶时又忽然停住。
一道如水滴般的光芒滴在了石源的头顶，石源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拽进了一片大海中。
复杂，且密集的光点在他眼中闪烁。短短几秒钟，他竟然看见了他父亲一生的记忆。
婴儿被老妇人抱在怀里，每天穿越在乡间小路上。后来婴儿学会了走路。他追着巨大的农用机械奔跑在田野里。
波光粼粼的池塘偶有戏水的野鸭，男人背起他的，上别着一朵小红花。
离开家乡的巴士将他载入钢铁水泥的森林，这里的读书声更加洪亮。傍晚的夕阳照射在女孩的脸庞，石源知道这个女孩叫做妈妈。
亲人，战友将他们簇拥，婚礼的乐曲响彻整个宴会。他们躲进了雏菊的海洋，另一个生命从妈妈的肚子里诞生。
远去的号角吹响，男人在红旗前宣誓，女人在病床抚摸着男孩的头发。
一艘全身陶瓷白涂料的火箭，像是一把利箭插在荒漠。男人一边默数倒计时，一边忍住眼中的泪水。地球用尽全身力气想把男人留下，就像男孩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妈妈的生命留下。
冰冷，孤独，漫长的毫无思绪。男人来到了火星，他向着遥远的地球伸出手，呼唤着女人的名字，可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那微弱的风。
返回舱发射成功，男人的呼吸却在宇宙中消散。
石源趴在地上，周围的空间剧烈的颤抖着。他在哭，可是意识哪能流出眼泪。
巨人看着石源，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惊讶。他再次感受到了这股让他垂涎的气息，就是这股宇宙中难得的味道。
“情感的味道，真是稀有。”巨人也忍不住感叹。
石源狠狠地握着拳头，他看向眼前的巨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你的父亲曾经也是这样看着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一切，你的载体已经消逝，意识也存在不了多久。但是你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我融合。或者像你父亲那般，被我融合。”
“什么意思？”
“我的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宇宙不断完善，按照你们现在的文明你很难理解。只有融合后你才能明白。你融合我的几率并不高，但我吸收了你父亲的意识，所以你可以试一试。”
“融合你，我会怎样？”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不用告诉你，你自己会明白。”巨人突然弯下腰。
神秘复杂的光路在石源体表闪烁起来。
“这过程对我来说很短暂，对你来说可能很漫长……”这是巨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种感觉石源似曾相识。灰暗的虚无中突然爆出一道光芒，无数的粒子四散而开，宇宙诞生，膨胀。
时间化为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着他的身体。没有声音，没有疼痛，有的只是麻木。石源突然感觉到一种孤独，孤独到自己仿佛连自己也都不存在。
这一瞬间他一切都明白了，它明白了巨人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是什么。巨大的“玻璃缸”破碎，连同火星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
唯一永恒的只有时间，任星辰汹涌，它也波澜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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