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永生

袁尚和南梦成二人，就这么伫立在蓝月河畔，四目相对许久。

最后，还是占据场面主动的袁尚，先有了动作。

只见他撇了撇嘴，有些自嘲般笑道：“这个故事怎么样？沙砾是不是挺凄惨，是不是有点冤？”

南梦成沉默不语，依照袁尚的说法，他确实是遭受无妄之灾。现在债主找上门来，自己再装傻充愣？

“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那也太蠢了，毕竟这可是位动不动就停滞世界的存在，甚至是从一本书穿越到另一本书的存在，都指名道姓地指认自己了，这种狡辩就太无力了。

对，没错。

神象镇狱劲！

那就是南梦成刚刚想说出口的名字，那是一套颇具传奇色彩的顶级功法。

其认为人体乃八亿四千万微粒组成，通过开辟人体微粒的巨象之力，来获得嘶天裂地，吼落星辰的力量，以及种种奇妙的法门变化，诸如“地狱之门”、“天地烘炉”、“诸神净土”

开辟人体微粒后，再将每一粒人体微粒开辟成巨象，那就是八亿四千万的巨象微粒。

再然后，就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开辟龙象微粒，元象微粒，最后直指神象微粒。

什么是神象？

传闻之中，神象以一己之力，就能镇守无边地狱，是为神象镇狱！有此可见此功法的无敌之处！

当然，这个传闻不在《永生》，而是在《圣王》。

《圣王》是紧跟着《永生》的同作者的第二本，南梦成前世也是追过的。

南梦成对于袁尚的话之所以半信半疑，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圣王》之中有很多神奇的体质，比如，“未来者”就可以穿越回过去，“过去者”可以穿越到未来。

不过，这些“未来者”“过去者”不应该是能够随意更改既定走向的吗？整个世界对于他们不应该格外“宽容”吗？

否则，他们的诞生岂不是毫无意义？

还是说，《永生》世界不认《圣王》世界的“孩子”？

不过，心里想法多，不代表南梦成说的多，现在敌强我弱，自然是少说少错。

“若如此说，是有点冤。”

“冤你个大头鬼冤！”原以为给了个满分答案的南梦成，当场就吃了袁尚的一个爆头。倒是没用多大的劲，但这下敲脑壳的声音，却格外清脆。

“我......”南梦成发誓，如果不是真的打不过，他现在真的想回敬一个脑瓜崩。这么奉承着你说，你还不乐意是吧？

“玩弄命运者，终遭反噬！”

“像我这样的穿界者，最终的归宿，就是被世界抹除。”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南梦成摸了摸渐渐发疼的额头，一边怀疑刚才袁尚的那一下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力，一边问道：“穿界者？”

“游历万界，畅游命河，这就是穿界者。”

“穿界者或多或少都会对世界的走向造成影响，即使世界给予宽容，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这份宽容饶恕不了穿界者的破坏，所以，被抹杀，就是穿界者的宿命。或早或晚罢了。”

南梦成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下，心想：“这不就是不断在试探世界的底线吗？改名叫作死者好了。”

口上问道：“那如果安安分分地待在原世界......”

“会有安安分分待在原世界的穿界者吗？”袁尚反问道：“我想，你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所有的穿界者，都是本身就拥有强烈的探索和求知的欲望，突破自身枷锁的愿望被世界察觉后，被赐下穿界者这一体质。”

“探索未知的世界，去见证其他世界的位面之子的崛起与衰亡，与命运一起欣赏那宏伟的历史诗篇，那是非穿界者所不能体会到的浪漫，那就是，穿界者的‘道’。”袁尚背对着南梦成，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天空般，自由地诉说着自己的浪漫。

“即使，有一天会死在这种浪漫上？”

“哈哈哈，问出这种问题，你就注定不会成为穿界者了。”袁尚嗤笑几声，语气像是在说南梦成无福享受那种至高的浪漫，很可惜的模样。

“算了，人各有志，强求你懂也不现实。”袁尚摆了摆手，好似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南梦成的无知一样。

“那，这是你穿越的第几个世界了？”南梦成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

“......”明显感觉到，袁尚听到这个问题后，有些沉默，良久之后，低沉的声音才传了过来：“第一个。”

这！

南梦成心里顿时凌乱了，自己刚才是不是受到“作死者”的影响了，怎么能问这么作死的问题，要是袁尚一个不高兴，改了主意，那怕是死定了。

“所以说，挺倒霉的，第一次穿界，就来到了这么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而恰好，你还闯入了这个世界。”

“节骨眼，你是说，三千纪元吗？”南梦成问道。

“嗯，世界飞升的重要节点，而且偏偏有你这么个非穿界者到此，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使得，这个世界发了疯一般，为了消灭你而无差别地抹杀所有潜在诱因。”说着，袁尚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南梦成一眼。

这次袁尚的目光，前所未有地犀利，南梦成明显感觉心中一悸，仿佛身上的一切在袁尚眼中，都无所遁形。

幸亏系统是深植于南梦成意识之中，既不在肉身中，也不在精神空间内，更像是一个概念体，否则，南梦成觉得一定会被袁尚发现。

“算了，”这种注视没有持续多久，袁尚便转了回去，继续漫步，沿着蓝月河向着下游走去，道：“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有什么意义。若是有机会复生归来，该明白的自然就会明白。”

“啊？被命运抹杀，还可以复生的吗？”

袁尚再次回头，这次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前朝判了造反的罪犯，你见过哪个当朝会遵循前朝行刑的？尤其是这个罪犯还曾是当朝的破敌先锋？”

“你是说？”

“整个世界的意志，是宏大的，但也是机械的，它定不下你的轨迹，就抓不住你。但是我不一样，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所以，”说到这里，袁尚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但说出的话，却惊出南梦成一身冷汗。

“除了被世界抹杀，我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杀掉那个‘存在’，世界或许就会放过我这个顶包凑数的倒霉孩子了。只不过，我选择了不出手，站在了你这边？”

“为什么？”南梦成想不明白，明明一掌就能将自己打死，他非要选择自己去死，难道自己有什么隐性的主角光环？

“因为，我是穿界者！”

“一千个穿界者碰到这样的事，答案都只会有一个。”

“你成功了，命运重建，我自然会从被抹杀的命运中回归到新的命运长河之中，甚至我能够欣赏到，你在命运的激流之中，击起怎样的浪花。”

“你失败了，我也无非就是被抹杀罢了。”

疯子，绝对的疯子！

南梦成在心中给袁尚戴上“作死者”和“倒霉蛋”之后，顺利给他又上了个“疯子”的头衔。

就为了那所谓的浪漫？

南梦成不理解，如果命都没了，再浪漫，又有何用呢？

“朝闻道夕死可矣”，南梦成此时此刻觉得，或许袁尚就是那么一种状态吧。

不过袁尚自始至终也压根没有想让南梦成理解的想法，他只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尽可能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足迹。

哪怕存在某个人的记忆之中，多留个几年，也挺不错的。

就这么走着，不知走了有多远，二人之间仿佛再也没有了交流的余地，维持着这份死寂。

突然，南梦成心中升起了一种感觉——袁尚，变淡了！

在南梦成有了这个念想的一瞬间，袁尚的形体愈发虚无缥缈。

“看来，到时间了。”袁尚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慢慢消失的身体，颇为惆怅。

“除了探索，我最大的爱好，就是这样漫步在河边，有种说不出的安逸。南梦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希望有那么一天，能够再体会到这种惬意。”

南梦成默不作声，他无法给出什么承诺，甚至就连袁尚所说的话，他也始终是半信半疑。

不过，一位《圣王》世界的旅行者，随手就能停滞世界的大能，就要死在自己面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南梦成有些纠结.........

“你看看，你又是这幅扭捏样。”耳边突然传来袁尚的讥讽的笑声。

“其实，我本是不想点明，想你自己悟到这一点，不过，可能不点明你永远都会深陷泥潭。这，或许就是你的‘障’，你自己，注定是看不透的。”

“就拿这次来说，你明明有着全场最高的力量，抓准时机，随便抢下哪件灵器，利用你那夺宝的法门，只要偷袭干掉了王墨林，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可你不！”

“你瞻前顾后，处处谨慎，总是在想着谋划。”

“可你谋划计算得又如何呢？可谓是一塌糊涂，不说差点被王墨林阴到，狼狈地躲开夺命一剑。如果王墨林铁了心要跑，没有那位小女友出场，煮熟的鸭子就都飞了！”

“你仅仅谋划到，‘打得过’的层面，便浅尝截止。打得过，杀得了，抓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你不想那样做的理由，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你是想借着魔门之手，除掉羽化门的这些弟子，好连着他们的法宝一起收了。”

“可？你自己杀不也一样吗？难道你这样一步步算计着他们，送他们去死，和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既不想落个残杀同门，却又在背后做推手，行着比魔门更魔门的事情。”

“我说。”

“你别扭不别扭啊？”

“既想老谋深算，又想以力破巧。既想仙风道骨，又想杀人夺宝。”

“你想走哪条路？”

“你到底想求什么道？”

袁尚最后的一番话，给了南梦成巨锤般的一击，种种一切的不堪被袁尚赤裸裸地揭开。

南梦成略带迷茫地望向袁尚，却只能看到其最后即将消失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不同于南梦成眼中的迷茫和困惑，那双黑色的眼眸之中，直到最后一刻，依然闪动着耀眼的光彩。

那是浪漫在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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