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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征祥

第193章 狼烟再起

“师父!人头!”

只见萧关城头,密密麻麻挂满了头颅,有些仍呈现鲜红,有些则已经枯干。

女人们骇然惊叫,江小雨从旁忙着安慰,野南浔笑道:“像不像吐鲁番人晾的葡萄干?”江小雨白他一眼,答道:“比葡萄大了些,我看是像哈密瓜才对。”野南浔嘿嘿一笑:“师父,你说呢?”嵇昀满腹谜团地皱起眉头:

“怎么会这样?”

这时间,城楼上有人闻听动静,探头出来。

“喂,你们干什么的?”

嵇昀看那人是个粗大的汉子,歪戴着兜鍪,斜敞着胸怀,一副强横暴躁的派头,接话答道:“我们是过路的,要进关去。”

“进关?你们钱带足了没有?”

“带钱做什么?”

“废话,自然是要交过路钱。”

江小雨反驳道:“这里是官道,朝廷什么时候规定,打官道经过还要付钱的。”汉子哈哈大笑:“老子不认朝廷只认钱。看见城楼上的脑袋没有?这些人之所以没了命,原因除了没钱,那还是个没钱。有钱的可以通过,没钱的就该被拔皮褪毛,嫩的爆炒,老的垮炖,猪头晾晒风干做腊肉。”

“混蛋——”

嵇昀听得满是气愤,内心暗骂。身后女子们更被一番话吓得花容失色,紧贴团抱在一起。

“嗯?女人!?”

关上愈多的男人听见女人们的动静,趴上城头来瞧,一个个眼放绿光,嘴角流涎。江小雨看了好不生厌,对嵇昀道:“不像是官兵,倒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野南浔不以为然,说道:“你不了解这些守边关的,常年待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人也逼疯了。放心,交给我。”他欣欣然趋马向前,对城上喊话道:“哎!你们睁大眼睛瞧瞧,我们不是一般人,告诉你,我后面这位可是皇上钦封的神威大将军。”

“啊?皇上封的?”

“对呀。”

“哪个皇上啊?”

男人们犹自嬉笑不端。

野南浔抬高嗓音叱道:“当然是当今的皇上。”男人们哈哈大笑:“那可多喽。”嵇昀和江小雨相视一眼,对眼前这伙人的荒秽无赖感到深恶痛绝。

“老实说,在这个地方,老子就是天,别说你是大将军,就是皇帝来了,也得跪着。”

“费什么话,抢人啊!”眼馋着妙龄女子,男人们欢蹦着下楼,骑马杀来。

“你们待着别动。”

嵇昀向左右嘱咐一句,随后飞身朝人群迎去,他身上加持朱垠云气,出手只聊聊数招,人声哀嚎此起彼伏,皆被嵇昀震落下马。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

士兵们拜头求饶,贾延锋跑上前来,对着他们一顿乱踢乱踹。

过了一会儿,嵇昀阻止了野南浔,问道:“你们的头儿是谁?”

人群里拥出一个军官,倒头纳拜,答道:“末将是这萧关的守将。”

嵇昀道:“你可是冒认的军校?”

“末将是朝廷钦授六品昭武校尉,不敢冒认。”

“既受朝廷恩命,怎敢知法犯法,草菅人命?!”

于是便叫人将他关前处斩,以儆效尤。其余人虽逃过处罚,但皆心惊胆战,不敢俯首听命。从这些守关的兵痞口中,嵇昀一行听说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巨大变故。

原来,李茂贞兴兵犯阙,将昭宗皇帝“绑架”到了凤翔,消息一出,举国震动。晋王李克用在李存勖等人劝解下,撇弃前嫌,再兴勤王之师,南下保驾。

然而,李克用的兵马刚出雁门,听说崔胤搬来了朱全忠救驾,一怒之下命令晋军退回晋阳。

李茂贞知朱全忠兵到,派人迎战,两军在关西大战,结果岐兵一败于兴平,二败于武功,只能退守凤翔。

朱全忠派薛秦出面入川联络王建,邀共同出兵保驾。王建派王宗涤提兵出东川,连取汉中多地。李茂贞惶恐不安,加之汴兵围困凤翔日久,城内粮尽援绝,不能复支,李茂贞只好于昭宗面前请罪,并与朱全忠讲和。

汴兵围城半年后,李茂贞不得不将昭宗安然送至朱全忠的军营,皇帝也在汴兵的簇拥下回到长安。

当天下人都以为社稷复安的时候,朱全忠突然命人彻底焚毁长安城,并挟持昭宗“迁都”洛阳,千年都城付之一炬,皇帝沦为任人欺辱的傀儡,满朝重臣怨愤难平。

车驾行至滑州,沿途百姓望风前来拜见,昭宗泣泪劝道:“不必呼喊万岁,今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君主了。”

夜晚,宿住在白马驿站,夜间黄河涛声不息,昭宗披衣起立,月下独自彳亍,忆昔初登极壮志满怀,岂料转瞬间国之难存。

李晔一人低眉滞足地走到河岸,不经意地瞥见河头石碑上前人题刻的旧诗:

晚麦芒干风似秋,旅人方作蜀门游。

家林渐隔梁山远,客路长依汉水流。

满壁存亡俱是梦,百年荣辱尽堪愁。

胸中愤气文难遣,强指丰碑哭武侯。

昭宗读罢,更添忧愁:“难道果真天命如此?”

一众陪同迁徙的文官,亦惧怕伤感,君臣纷纷对哭。

宰相王抟忙劝道:“陛下莫要哭出声,恐为国贼察觉,早晚相害。”

昭宗眼中噙泪,叹道:“众皆白面书生,今遇武夫作乱,除哭无他耳。”

司空图闻言,羞愤难当,他为人向来耿直,身为读书人,最富傲骨,凛然道:“主上蒙难,身为臣子,是辱也,唯可死节。”言讫,一头撞在白马碑上,头破大洞,血流不止,不久即死。

昭宗及众臣惊外,哭泣更甚。王抟假以思索,进言道:“李克用、王建皆昔日有功之臣,为今之计,请陛下密下敕令,请二人发兵来救。”昭宗以为然,啃破右手食指,亲写血书。

君臣对哭的情形果被汴州将领察觉,朱友文将此告知朱全忠并说道:“父亲平日不是最讨厌读书人吗?他们自诩是什么清流,依我看,干脆都丢到黄河里,让他们统统变成浊流。”

“好主意。”

朱全忠抚手大喜,于是赫然诛杀包括王抟在内的朝廷重臣三十余人,把人头都丢进了黄河,一时天下骇然。

大唐开国至今,历时凡三百余年,诚不想大厦倾覆在降将朱温的手里。后有凭吊之人,曾在白马写下这样的诗句:

周王失鹿依河洛,礼崩乐坏五百年。

高祖开基帝廿一,分崩垮散有命咸。

九州腥河天下注,五方牙兽扛戈行。

陇右卧榻眠猛虎,山南麟龙起刀兵。

西边日落东边出,虎口狼穴接续离。

帝惊妇惧辇复撵,官糜民菜饥徒齑。

黄沙就浪高城后,白刀厉断大夫头。

魏晋风骨都随化,直教清流变浊流。

形势十万火急,嵇昀立即赶回长安,但皇宫早已坍塌,坊市亦被焚毁殆尽。

所幸背阴山之战后,大批神威军分驻从九天教手中收复的江南道各处州府,听说长安发生剧变,神威军从各地纷纷赶回。嵇昀便即以神威大将军的名义,收整了军队,立即向东进发。

昼夜行军,刚出潼关,瞧见北面尘烟大起,蹄飞幡舞,原来是晋王李克用的兵马杀到,嵇昀不禁大喜过望。

正是:依稀龙虎风云日,犹似弘农保驾时。

果不其然,朱全忠逼迫昭宗迁都洛阳的消息传到晋阳,李克用捶胸大怒,尽起三晋兵马,又一次南下勤王。

嵇昀先会了先锋官李存审,随后由其带领觐见李克用。

“父亲,你看谁来了。”

李存勖言罢,嵇昀躬身行礼:“嵇昀拜见晋王千岁。”

“是你?”李克用瞧是嵇昀,本来病态未消的脸色更加难看。

“是我,李叔父别来无恙。”

李克用对当初悔婚的事犹然记恨在心,拂袖侧过身佯问李嗣源:“满屋的人都是姓李的,他叫谁叔父?”李嗣源瞥看一眼李克用,像拘谨的兔子埋头不答。

“真是嵇昀来了吗?!”

外面一声高嗓打破帐内安静,李萱脚步极快,掀开帐子瞧见嵇昀背影,一时伫立在门口,像个木人一动不动。

嵇昀回头看到李萱,除了衣服从她爱穿的裙子变成了惯于骑马的戎襟,体量模样并无什么变化,反观倒是自己变化不小。二人四目相对,李萱收敛起脸上的惊喜,转换一副薅恼的样子。

“我们都还以为你死了。”

“确实褪了几层皮,不过离死还差些。”

“哼。”李萱瞪他一眼,走近了又仔细打量,一边瞧还一边点头道:“确实,老了许多,像..….像只老山羊。”

嵇昀微微一怔,抬高胳膊自我审视了一番,然后二人哑然而笑。

“萱儿。”

李克用面露不悦,李萱乖乖上前向父亲问安。

“没心没肺。”

见父亲嗔怪,李萱乃轻轻摇晃李克用的胳膊,嘟着嘴撒起娇来:“别生气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李存勖也忙道:“父亲,嵇昀这次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恰逢斥候来报,朱全忠派遣大将张归霸统军出镇华州,阻住通往洛阳的道路。

“朱全忠本人在什么地方?”

“汴州的间谍回报,朱全忠至今仍在汴梁,看样子没有要亲临战场的迹象。”

李克用听到奏报不由得动气,一时咳嗽不止。

“该死的狗儿,如今亦敢小觑本王,只派爪牙和孤对阵。”

郭崇韬道:“朱全忠逼皇上赐封梁王,还加了九锡,改朝篡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李克用气急,一面督促火速进兵,一面咳得面红耳赤,眼中凝血。

“郎官,你可不能再生气了。”王妃见其病况加重,忧心不已。

嵇昀见状,即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交给庖官嘱其碾磨成粉与李克用和水服下。

李克用服过了彭溪门的良药,身体果然畅爽许多。

李嗣源施眼色与李嗣昭,然后二人双双进言道:“父王身体贵重,不宜再冒矢石,况且朱全忠亦只派大将统兵而已,凭我兄弟众将协同指挥,足以打进汴梁,生擒朱贼。请父王回宫安心养病,听儿等早晚奏报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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