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琉璃

两人在山中躲了几日，因为不知山外情况如何，生怕遇到无军，不敢随便走动，只得暂时栖身在山下的房屋中，幸好随身带了干粮，渴了饮些山泉，倒也一时无忧。

晨风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这晚，两人在屋内正睡意朦胧，突然听到屋外蹄声纷乱人声嘈杂，两人立马惊醒过来。晨风急拉着诗雨拿起东西，一掌吹灭火光，然后立马跳上房梁上躲着。

只听许多人吵吵嚷嚷走入院中，一人道：「他娘的！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老子的腿都快要跑断了，就先在这儿歇口气吧。」

晨风听他说话的声音，而且声音很熟，正感惊疑，房门门已被踢开，一群人乱哄哄地闯了进来。晨风偷眼看去，但来人都是江陵士兵的打扮，身上大多血迹斑斑，甚是狼狈。为首一人浓眉大眼相貌粗豪。晨风看见他，大喜过望，立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这伙人原本见屋内空荡无人，正松了口气，突然从半空中跳下一个人来，不禁惊惶失措，「哗啦」一声向后急退，士兵们立马拔刀准备迎敌。

此时诗雨也从房梁上跳下来，欢叫道：「严将军！」

为首那人借着月光看清了两人面目，也是惊喜万分，叫道：「晨兄弟！诗雨小姐！」

此人名叫严彭，是江陵守城的一名军官，因经常到上官府上去，所以三人早就认识。

晨风上前问道：「严将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严彭「嘿」了一声，颓然道：「江陵城已经失守，我们现在无家可归啦！」

晨风闻言大惊，抓住严彭的手叫道：「怎么会这样快？」严彭恨恨道：「西城先破，江陵城随之陷落！」晨风颤声道：「那……那我师父呢？」

严彭看了一眼一旁的诗雨，低头不语。晨风厉声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严彭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晨风的眼神如此凶狠，嗫嚅道：「上官先生已与城共亡了！」

晨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又听得「扑通」一声，原来诗雨闻言已昏过去。晨风急上前将她抱起，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其体内。

过了许久，诗雨才缓缓醒来，痴呆呆地看着晨风的脸，突然抱住他放声大哭。晨风将眼泪吞下肚去，又问呆在一边的严彭道：「那李云青呢？他怎么样？」

严彭道：「李兄弟与我们一起杀出城外后，就与大伙儿失散了。」听到这里晨风的悲痛之情才稍缓，他知道凭李云青的武功，只要能出城就无大碍；而对上官云的殉国，他虽有心理准备，仍忍不住心痛如刀绞。

严彭缓缓讲述了城破当日发生的惨剧。

上官云深知洪猛乃无惘城名将，擅用奇兵，故而命全城将士小心提放，加强戒备。怎料无军来势迅猛，几乎是刚刚出现在江陵城外，就立马发出猛如洪，狂如潮的猛攻。

战尘蔽日，杀声震天。

上官云指挥将士，依托高墙，奋力抵挡。怎奈敌众我寡，十万无军在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战到午时，西城守将战死，副将临阵逃亡，于是城墙被无兵攻破，无军大部队从缺口处如潮水般涌进来。

上官先生边打边退，直至无路可退，最后巍然挺立在内城城墙之上，衣袍带血，面色惨白。他手中紧握一把铜剑，锐利的目光直视城下大呼杀来的敌军。这股敌军约有数百人，为首的是一名满面胡须的彪形大汉，此人行动快捷如风，出手更是凶狠无比，无论面前的守军无论如何拼命拦截。

此人正是无惘城七大贴身侍卫之一的刑刹。

上官云心中暗暗一沉。他深知眼前的这个刑刹武功十分了得。令他以外的是没想到为了夺取江陵城，无惘城除了派出大将洪猛和十万精兵之外，还专门派了贴身侍卫刑刹率领一对侍卫亲自督战，可见他对上官云是十分忌惮。

上官云深叹一口气，转头沉声道：「李兄弟。」

李云青走上前来，他神情严肃坚毅，一双眼睛炯炯有光，他显然是那种无论面临何等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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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都不轻易放弃的人。

上官云神情凝重，道：「江陵陷落在即，还请李兄弟帮忙速速带这些兄弟离去。」说着，他用手一指严彭和仅存的数十名亲兵。

众人无不变色。李云青沉声道：「上官生不和我们一同离去吗？」

上官云断然道：「人在城在，今日就是我上官云以死报恩的时候了。」李云青浓眉一皱，正要劝说，上官云就已经跳上台阶，高声道：「我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说完，他一挺手中的名剑[问天]，便立马冲向敌人。

李云青一咬牙，他明白上官云的心意。上官云是一心求死，但却不愿让那些朝夕相处的亲兵也葬身战场，故而让他们火速撤离。

四下里无军正蜂拥而来，再稍迟片刻，恐怕谁都走不了。但李云青却不忍丢下上官先生，遂大喝一声：「上官先生，且让晚辈来断后！」

上官云见李云青如此，不由怒面狰狞，大声喝道：「李兄弟还不速速退下，莫让老夫死不瞑目！」说着跃入无军兵阵之中，挥剑狂劈，无兵纷纷倒下。

正当此时，随着一声怪吼，无军中一个魁梧硕壮的身形越众而出，手持一把霸道无比的重刀，连挡上官云一十九剑。此人便是无惘城城主的七大贴身侍卫之一魔刀刑刹。

刑刹生得熊腰虎背，力大无比，杀气腾腾，其气势逼人，手中重刀挥得更是虎虎生风，向上云逼来。上官云脚踏奇步，闪电挪移，大喝一声，手腕一震，手中名剑问天，如神蛇吐信，化出万道寒芒，向刑刹刺去，刑刹横刀一挡，刀剑相交，登时迸出一阵惊心动魄的金铁之声。

这边，无兵已将李云青围住，另一队无兵则从四面将上官云包围。上官云四方受敌，暗呼不妙，长剑上挡下封，左挡右格，的奇妙步法，施尽浑身解数，一边应付刑刹的连绵不断威震江湖的霸道刀法[断魂斩]，另一边又要提放卫兵的左右偷袭。

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激战更为惨烈。

斗了半个时辰，双方依旧不分胜负。上官云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虽然体力上不宜久战，但仗着步法灵妙，招式精巧，不仅一人挡住了刑刹的疯狂进攻，而且也缠住了无兵的袭击。刑刹正当壮年，力大如牛，战了百多个回合，早已感到焦躁，猛然横刀一挥，化作一道道血红色的刀影，直逼上官云而去，旁边围上来的无兵见状纷纷躲闪不赢。上官云凝神应战，「一剑断水，万江绝流。」话音刚落，上官云手里的剑一挥，一道锋锐的剑气而出，仿佛要将大地裂一般，两道气相碰之时，发出震聋欲耳的声音，天空大地为之震撼，犹如山崩地裂一般。此时刑刹更是被这气波震退数十里，而上官云却很相对平稳。在就在这时，背后一阵鞭风袭来。上官云连忙侧身闪，避过那来袭的凌厉一鞭。这时，上官云才知道，无惘城为了攻打小小的江陵，不但派出来了魔刀刑刹，还派了火蟒鞭「月姬」七大贴身侍卫一下就派了两个来对付上官云。

月姬眼见自己这神出鬼没的一鞭未能击中上官，大吃一惊道「不愧是剑圣上官云，手中的问天剑也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又如何？今日你注定要死于我二人之手。」她紧接着手腕一抖，长鞭回旋，卷向上官云。与此同时，刑刹的重刀也随之横扫过来。

孤身面对两个绝世高手，身边又有无兵围攻，霎时上官云便身处绝境。然而，上官云此刻却显得十分沉着冷静，他右肘一击，击倒一个无兵，顺手夺过长戟，脚尖一点，身体凌空而起，长戟斜刺，已然撂倒三个无兵，随后戟柄向后一送，直逼刑刹而去。刑刹见状连忙横刀抵挡，刑刹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立即变招卸去劲力。而上官云毫不停顿，举起手里的问天，便直接刺冲向月姬的胸口刺去。月姬大惊，急忙回转长鞭，卷住了上官云手中的剑刃，用力向旁侧一拉，避开上官云剑上的锋芒。

就这样三人相持而战，三十个回合之后，上官云虽说武功精湛内力深厚，毕竟年事以高，渐感气力不继，数日来的不眠不休地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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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守城工事，再加上这半日里与无军的交战，已耗去大半心神。方才一心为李云青等人断后，方能全神贯注地拖住刑刹与其率领的精锐卫士，看似应付有余，实际上已近油尽灯枯。如今见李云青等人渐有突围而出之势，心中一松，便觉体内空荡，全身疲惫不堪。加上刑刹和月姬一前一后绵绵不绝的攻势，他虽能强硬撑着，却也自知今日不能幸免了。如今只有一丝机会，他下定与这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正寻思间，月姬忽然快速抖动手中长鞭，化为无数大大小小的圈影，缠绕在上官云身前身后，刑刹同时觑紧圈中的空隙，利用上官云全神应付长鞭之际，乘虚而入。

这正是月姬与刑刹联手合攻的绝技之一，无惘城七大高手之所以所发挥的攻势往往更数倍于单打独斗之能。七大高手，彼此之间磨合出了无数联手合攻的绝招，两人有两人的联手秘技，三人有三人的合攻招式，七人合围几乎所向无敌。

此刻月姬与刑刹所施展的正是他们二人套练已久的阵式。那月姬的长鞭所化的圈影虚虚实实，里里外外看似密实无漏，将人圈圈兜拢，内不能出外不能入。实则早已留下几处空隙，刑刹只要配合鞭圈阵式，脚踏奇异的步法，觑紧鞭圈中的空隙，就能给予被迷困于鞭圈中的对手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这一阵式，自他们二人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失手，每每总能在最后关头，将对手击毙。

可惜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上官云。

上官云的剑法除家传绝技外，更师承精通阵法的玄月宗二长老，因此他的剑术中隐含着阵法，月姬的长鞭所化成的圈阵，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瞥见刑刹身形一闪，迅如鬼魅般地从鞭圈相交之隙窜向自己，，心中雪亮，洞悉了两人的伎俩，反而一喜，知道自己与这两大高手同归于尽的机会来了。

上官云身形斗转，刻意将背后暴露给刑刹，接着一剑横挑，反控住长鞭所化的圈阵。一牵一引之下，鞭圈阵顿时乱了阵法，反向正闯入阵中的刑刹卷去。月姬大惊，正苦于圈阵为上官云所制，又怕鞭圈伤了自己兄弟，索性将长鞭脱手以减鞭圈力道，双掌急冲而上。上官云不慌不忙，他要的正是月姬的长鞭。只见背如长睛，反手飞射手中的剑，格向霹雳火的重刀，另一手兜住长鞭回身扬去，同时倒转身形猛力向刑刹胸口长拳暴击。刑刹见上官云突然回头，剑拳齐施，竟也沉着地以重刀拨开长剑，余手一掌挡住上官云的重拳，同时再提刀刺向上官云胸口，上官云刚闪身避让，几乎在同一瞬间，月姬的双掌击在公孙羽的脊梁上，顿时一阵骨碎筋裂之声，令人心寒。上官云口中鲜血不断流出，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强撑最后一口真气，聚其修炼一生的内力，将手中的剑猛地刺向对方，可惜被月姬一闪躲过。

上官云缓缓倒下……

苍天呜咽，乌云含悲整个江陵城见证了上官云惨烈的一战。

未及听完，晨风早已是泪流满面，诗雨更是失声痛哭。其余将士也无不掩面垂泪。严彭捶胸道：「正是上官的牺牲才换来了我等脱险！」晨风拉着诗雨，向北遥拜上官先生的亡灵。晨风合掌发誓：「弟子必为师父报仇雪恨！」礼毕起身，他正想与严彭说些什么，忽然门外有一个军卒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呼道：「无兵追来了，兄弟们快撤！」

严彭大急，对晨风道：「晨兄弟，跟我们一起走吧！」晨风心念电转，道：「不，如此多人一同上路太过显眼，还是分散而行好些。」严彭点头道：「那好，晨兄弟诗雨小姐，你们多保重！」晨风低声道：「保重。」

严彭等人瞬间跑得干干净净，晨风急忙拉着犹自悲伤的诗雨也向后山跑去。初行时还能听到无兵呼喝之声，他们不由加快脚步，渐行渐远，直至四周静谧无声。等他们跑上了后山顶，向下望去，只见山下火把通明，到处都是搜山的无兵。晨风朝东望去，东方已经微微发白，朝阳升起，他带着诗雨向南奔赴。而他的仇人在西方，在太阳落下去的尽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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