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十二年
十三年前,孙思邈受友人叶不齐的请托,来天山为叶雪治病。
当时的谷主云清又惊又喜,连忙从后山冰川之中,取出一直冰封的叶雪,将她解封。
此时,叶雪六岁。
云清修为高深,几乎就要大成,但距离得道成为真仙始终差了一步,那就是因为,他曾经答应叶不齐,会照顾他的妹妹叶雪。
然而叶雪至今受怪病折磨,甚至逼得云清将她冰封。
好在孙思邈终于到了。
隐宗第一,药王之名,令人敬佩。
孙思邈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他很快看出,叶雪的病症,是天生疯病。
她天生真人,与天道中巽卦风门本源相通,力量强大,却不懂得控制。
又天生有疯狂失心的病症。
发病的时候,无师自通,掌控无尽长风,肆意破坏,无人能挡。
所以云清才不得不将她冰封。
其实叶不齐比叶雪只大了四岁,但几十年前叶不齐就已经以道门天才,天山弟子的身份行走天下,和刘晏孙思邈等人为友,封印天理怪物,叶雪却到现在只有六岁。
就是因为她被冰封太久,时间都凝固了。
孙思邈很快对症下药。
云清的修为,道术,不比孙思邈差,但在医术上,还是差得远。
之前所有人想要治好叶雪,想的都是隔绝她与天道与生俱来的相通,因为觉得是这股强悍力量逼疯了她。
其实这大错特错。
叶雪就是因为天生疯病才发狂,和连通天道没关系。
更何况,人与天道相通之后,根本不可能隔断。
云清为叶雪的事情想尽办法,已经绝望了,没想到孙思邈居然真能看穿症结,简直喜出望外。
之后,孙思邈就对症下药。
但天生疯病绝不容易治愈。
他的办法,十分麻烦。
一副根治疯病的草药不难找,天山之上,灵药丛生。
然而治好疯病,需要漫长时间,少说一年两载,中间绝不能让叶雪发疯,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这就需要一个人,以绝大的耐心,绝对的真诚,陪伴叶雪。
让她不要劳心,不要受惊吓,不要大喜大悲。
但又不能一味平淡,否则感觉无聊就会焦躁。
简直像是在悬崖边上行走。
孙思邈不觉得有任何人能做到这种事,所以他留下来亲自照顾叶雪。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他绝望了。
叶雪的病比孙思邈以为的更加顽固,就算一直服药,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治好,而是需要十年二十年。
孙思邈身为药王,虽然早已归隐,因此时常任性,耗费很多时间心力,来治好某一个少见麻烦的病人,但也绝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
因为这么长时间,他可以救下很多人。
为叶雪一个人而放弃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孙思邈不会这么选。
所以他将此事告知云清,就离开了。
尽管这时候,叶雪已经将他视为最亲近的人,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药王爷爷”。
孙思邈本就不是大成真仙,虽然决心不会动摇,但他依然心如刀割。
然而云清却告诉孙思邈,也许已经有了另一个可以照顾叶雪的人。
“陆冰。”
与叶雪相比,天山弟子陆冰相貌不如,天分不如,聪慧不如,甚至性格依然不如。
她总有些反应慢,比不上叶雪伶俐可爱。
但陆冰性格沉稳,有耐心,更是叶雪同龄的朋友。
孙思邈要离开的那一天,叶雪伤心欲狂,因为一直服药的原因,没有马上失控,云清趁机让她沉睡。
之后他独自离开,黯然神伤很久。
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床上叶雪睡得香甜,手里死死抱着陆冰的一条胳膊。
陆冰见到云清这个谷主,想要起身行礼,却还是顾着叶雪,小心翼翼,弯着腰不让叶雪感觉到。
这个瞬间,云清再也不担心了。
他相信,陆冰能照顾叶雪,一直到她疯病痊愈的那天。
三年之后,云清修为达到大成境界,和天山前辈真仙一样,将自己冰封。
从此叶雪就是新的谷主。
直到今天,孙思邈重新回到天山,此时叶雪已经痊愈。
她再也不会发狂了。
孙思邈看着叶雪,只是惊喜欣慰,看着陆冰,却忍不住心动。
他一身道门修为,已经教给齐小五了。
但一身医术,却始终没找到满意的传承。
陆冰十二年如一日,照顾叶雪,不让她劳心,不让她大喜大悲,又不让她无聊,一天三次喝药,采药煎药不能有一丝差错。
这样的人,如果懂得医术,不会比孙思邈差。
可是看着叶雪和陆冰两人站在一起,收徒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是一对一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伙伴,终于苦尽甘来,却要带其中一人离开,也太残酷了。
就让她们好好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如果将来再见,陆冰有学医的想法,孙思邈愿意倾囊相授。
如果。
孙思邈坐在大殿之中,收起感慨和回忆,说起正事。
“我是为古炼气士传承而来。”
叶雪有点意外。
孙思邈与古炼气士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
孙思邈语气中带着感慨。
“我有一弟子,本是农家弟子,这次要来拜见师长。”
古炼气士门户之见很重,对于门下弟子拜师的事情要求严格。
虽说孙思邈不算百家弟子,因此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但真要是齐小五被师门长辈指责,孙思邈要在旁边解释才行。
还有他最担心的,就是齐小五被农家前辈要求,扔掉孙思邈这个师父。
那种时候,孙思邈必须在旁边才行。
这事情他并没有告诉齐小五,是不想让他担心。
而且这一路孙思邈也确实没有跟着齐小五,是算到他抵达天山之后,才以道术赶来。
以隐宗第一的修为,从长安到天山,也不过是一步,一瞬而已。
不过现在孙思邈已经在这里,反倒是不急着见齐小五。
他起身对叶雪一笑:“我的事不用急,你终于痊愈,好好庆祝一下。”
叶雪也忍不住笑了,她站起来笑着点头。
只是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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