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乱寒梅一念开

薛无通在葛从云示意下将最近江湖上的事儿都给慕容政讲述了一遍，有意略过了隐世门派有关的内容。慕容政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知心中思考着什么，时不时地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葛从云见状也暗示丫鬟给慕容政换了几杯茶水。待薛无通讲完，葛从云摆手示意他坐回座位，慕容政沉默不作声，只是缓缓端着茶杯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不一会儿，葛从明自外而入，向慕容政致意后缓缓走到了葛从云身后，此时他也意识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却并未作声，缓缓展开手中折扇，摇动了起来。

慕容政放下茶杯，呵呵笑了起来：“二堡主是江湖通，凭二堡主手段，自是知道最近江湖形势，不知二堡主对眼下的江湖武林有何见解？”

葛从明收起折扇，拱手道：“太子殿下见笑了，葛某微末手段，在殿下眼中自是上不得台面，有些许建议，还请殿下移步！”

随即葛从云屏退众人，带着慕容政与葛从明走向书房。

武试的报名并没有因慕容政的到来而停止，相反，报名的场面更加火爆了，中堂与外堂的大多数人员竟都来了，这使得管事不得不另加了三个报名处。直至入夜，报名处已久灯火通明，梅若开排队苦等至三更天才终于报上了名，就在他报名时，还惹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哄笑，不过这些对于梅若开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梅若开懒懒地躺在床上，没有点灯，也顾不得洗漱了，毕竟一只手也实在不方便。他脑海里空落落的，也丝毫没有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撒进屋内，晚风轻轻吹拂而来，只觉像是处在襁褓中，好不舒坦。梅若开望向窗外那轮温润的圆月，渐渐地，渐渐地…那圆月在他眼中逐渐越来越大，这些年来少爷练剑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在月影中连成了一幅画卷，亦或是一种舞蹈，却比葛志武使出的剑招更加纯粹与果断，没有丝毫凝滞之感。这让梅若开看得入迷了，甚至把那道朦胧的身影在心底里当成了三小姐葛兰。梅若开情不自禁地右手握指呈剑跟着比划了起来，这给他的感觉像是与恋人在月中起舞，像是躺在河流中随水流而走，像是飘在春风里随遇而安，亦或像是刚泡完温泉，让人通体舒畅。这些年来，虽然答应父亲不习武，可是父亲总会在自己受伤后给自己灌一些莫名其妙的汤药，说是治伤的，说来也奇怪，自己服用父亲汤药的这些年来，身体不仅愈发壮实，而且丹田之处时不时地涌出一股热流，感觉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凭借这股热流，梅若开所受的伤总能很快地康复，当然他自己是无法知道的，因为没有人能跟他对比，这也让他自己觉得这是正常的康复速度。反观葛志武就特别气愤了，每次自己使尽力气对梅若开造成的伤害，过不了多少天又能生龙活虎地给自己当陪练了，甚至让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剑法是不是真的练得很差。

沉迷不知过了多久，梅若开渐渐被蝉鸣之音扰动，回过神来，刚刚的经历已深深刻入脑海，他恨不得立马起身去院中演练起来，可是当他半起身时，他迟疑了，是的，自己一个不会武功的仆人耍起武来不是徒惹人笑话么？更何况自己还端着缠满绷带的左手，一不小心没耍好，左手不得更废了？梅若开傻笑了起来，充满了酸涉的味道。

“等手伤痊愈了之后，过了十六岁生辰再找个没人的地儿耍耍吧。”梅若开暗自思忖道。

就在梅若开刚躺下睡觉之时，一阵敲门声把梅若开惊醒。

“来啦！”梅若开一边穿鞋一边慌忙道。

梅若开走到院口打开院门，一身着白底青衫的白发男子手摇折扇立于门前，吓得梅若开赶紧跪迎道：“下人梅若开叩见二堡主！”

“起来吧！”白发男子柔声道。

梅若开真起身来，却始终不敢抬头。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葛从明微笑道。

“是是是二…二堡主…请…进！”梅若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这二堡主葛从明在他们这些下人眼中都是天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他们这些下人平常别说跟他说一句话，就算是见一面都是登天还难的，如今见到这天神般的大活人，怎叫梅若开不紧张到颤抖？

梅若开弯身紧跟在葛从明身后，葛从明不见生分地径直走进房间的座椅上做了下来，梅若开眼观鼻鼻观心，立于葛从明一侧，一动不敢动。

“别紧张”葛从明见他这样子不禁有些失笑，“平常你们是不是把我这二堡主说成是三头六臂，八只眼啊？”

梅若开只觉葛从明的声音有种力量让人忍不住感觉亲和。

“是”梅若开颤颤巍巍回答道，“啊！不…不是”

“哈哈哈哈，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葛从明打趣道。

“回二堡主，不是！”梅若开镇定心神回答道。

听到这回答的声音，葛从明心里不禁暗自点头。若说开始的表现是平常人该有的表现，而此时梅若开的表现则是令自己微微有些刮目，自己所练功法自带一些摄人心魄之能，就是平常跟人说话都会有些不自觉的下意识流露，能这么快从自己的影响中回过神来就是一般下人都做不到，更何况还是一个年满十五岁都不曾习武的下人！

“这些年你在堡里过得如何？”葛从明轻声问道，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回二堡主，过得很好！比小时候要饭好多了！”梅若开斩钉截铁回答道。

“嗯，那就好，志武那孩子的心性我了解，这些年陪他练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哦？是吗？那你这手伤是怎么来的？”

梅若开一时语塞，只好傻笑地右手抓脑。

“你这孩子啊！”葛从明合起折扇敲了一下梅若开脑袋，“下月十五便是你的生辰了吧？”

“嗯？”梅若开受宠若惊，“是的”

“下个月这日子怕是堡内武试的正期，你父亲怕是不能赶回来给你庆生了哦”

梅若开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

“今日我在报名处，看到你，怎么？你也报名武试了？”见梅若开沉默不语，葛从明继续问道。

“回二堡主，是的”梅若开如实回答道。

“怎么？你不会武功，也有勇气上擂台跟他们比划一下？”葛从明微带好奇的语气说道。

“我……我……我可以躲！”梅若开憋足了气力说道，说完之后自己都不觉地闭上眼一拍脑门儿。

“哈哈哈哈！”葛从明大笑，“对对对！这么些年你的躲剑功夫是有所见长！”

一番笑过，葛从明又道：“你跟我来！”

葛从明径直走到院子，梅若开紧跟而来。

“我教你一路步法，你要能学到几成，就看你本事了！”葛从明微笑对梅若开说道。

“二堡主，那…这算习武了么？”梅若开微微犹豫开口问道。

“这也算，也不算怎么？你不想学？”葛从明微微诧异道。

“想！不过……”梅若开犹豫道，“我答应了父亲，未满十六岁，不习武！”

“是吗？你倒是守信，不错”葛从明点头道，“这倒也算不得正统武学，是我自悟的一套步法，算是逃命用的，怎么？还是不愿学么？”

“愿意！愿意！”梅若开随即叩首道。

“起来吧”葛从明扶起梅若开，接着说道，“此套步法名为乘风踏月步，共分七层，每一层有四句步法口诀，需要你细细领悟！”

“是！”梅若开坚定回答道。

葛从明微微点头，道：“第一层名为寻影，口诀为：‘出步舞影追星踪，听风辨梦落脚空。踏入天枢乘风去，回首遁入残影中。’你记住了吗？”

梅若开默默念了几遍回答道：“记住了！”

“嗯，你且看好！”

葛从明话音刚毕，右脚缓缓踏出一步，口念第一句口诀完毕后忽地身体急速向左旋转往右而去，随之左脚轻轻点地腾空而起，竟是凭空又踏出三步，梅若开聚精会神生怕有丝毫错漏！三步过后却是身体落到了起步点的左侧三步之远。紧接着第二句口诀传来，葛从明身体在原地忽地左倾右旋，忽地右倾左旋，忽地右脚踏空，忽地左脚踏空，似乎能凭空借力使得身体翻转腾挪，在左右翻转之后又凭借身体惯性回到了起步点。随即第三句口诀传来，此时葛从明左脚踏出，径直后退数步远距离，又随即右脚蹬地贴地而前，至起步点处身体又开始向左翻转，后立马又蹬地跃出数丈高度，在凝空翻转之后落地，以起步点为圆心，踏出极为优美的圆形。顿时第四局口诀传来，梅若开目不暇接，已看不到葛从明身影。梅若开忽地转身向后看去，又不见葛从明身影，顿觉后背凉气顿生，再次回过头来，只见葛从明在身前眼睛盯着自己，梅若开寒毛直立。

“看清楚了吗？”葛从明微笑问道。

“看…看清楚了”梅若开点头道，脑子里翻江倒海地回忆葛从明刚刚那如梦幻般的步法，仅是步法第一层就牢牢吸引了梅若开的心神。

“嗯，给你两天时间勤加练习，第三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会再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嗯”葛从明微微点头，转身便一纵跃消失在月色中，留下梅若开一人呆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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