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挑粪 第四章前夜 合集
挑粪
那一夜,我怎样都睡不着,只觉得胸口闷闷都喘不过气来。一想到父亲似乎铁了心的想让我出去工作,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被局限的未来,也许在哪个环境恶劣的工坊里,机械的日复一日,拿着不知道能不能维持温饱的工资。就这样无趣的了然此生,我要上大学,无论如何,无论怎样,这一次,我绝对不妥协。
可是如果父亲不愿意帮我付学费,又怎么办呢?家里本身就没有多少收入。左思右想,我得到一个近乎讽刺的答案,也许真的要去刚刚自己还在排斥的工坊里,才有可能付得起那笔不菲的学费。实在讽刺,有时候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得不向冰冷的现实妥协。
时针指向六点,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简单的洗漱之后,稍作打扮,径直的向旁边的工业园走去。第一次这么早出门,小巷门口有很多流动的早餐铺,大多是夫妻,有些还带着孩子。想成为他们其中之一,笑容总是挂在他们的脸上,还有那贪吃的小孩,正偷吃着笼子里的肉包,妈妈看见了,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拍拍头说,真贪吃。也许他们物质生活并不富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简单的幸福。父亲有多久没有用粗糙的手掌慈爱的抚摸我的脸颊了?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上一次,母亲也还在我的身边。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穿过对面的十字路口,远远的就看到了那立起来招工牌子。一个中年大汉就敞开衣服,挎着二郎腿坐在一旁。见我走近,连忙挥了挥手,只说:“快走快走,你个女孩子家家做得来吗?”我只觉得不悦,但是一想到未来可能要承担的巨额学费,我必须拿下这份工作。我反驳说:“女孩子怎么了?你们能做的,我们一样可以做。”只见那中年大汉轻蔑的冷笑一声,可以啊,但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们可不负责。
只要你们可以准时发工资就行。
说罢,那中年大汉领着我到了一处臭烘烘的水渠,指着水渠里不可言状的东西说,把这些从这里挑到几百米处的大水坑里。要放在以前,经过这样的地方,我只会捂着鼻子快点离开。但现在我太需要钱了,哪怕他们一天只肯给我那微薄的工资,我也只是咬牙接受。
忙碌了一个上午,觉着有些饿了,隐约的看见工地的饭堂开饭了,我疯也似的跑过去。结果早上的大汉捂着鼻子要赶我走,周围的人也纷纷起哄,七嘴八舌的吵着,很多话我都听不清了,只有那句话,我听得格外清楚。
挑粪工还要什么吃的?
前夜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下班的时候,偶然听见了那卖晚报的小孩儿的吆喝,:“号外号外,本市高考成绩明天放榜。”我心里暗自一沉,有一些期待,也有一些担忧。我的成绩一向不算太好,我很担心自己会落榜,但也期待着那神圣的时刻。我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只想着快点回家冷静一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父亲摊牌了。得快点回家想想怎么说才好。
打开家门,却看见父亲早就已经回家了,他坐在板凳上,眼里带点恶气,我没有料想到父亲今天回来的那么早,呆呆地站在门口久久的迈不出步子。半晌,父亲先开了口。
“免谈”
只觉得脑袋轰了一声,我就瘫坐在地上。不自觉地攒紧拳头,近乎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的人生自做主张?’
长久的沉默,父亲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回到了房间,只留下我在空幽幽的客厅。忽然觉得眼前有些黯然失色了。我不敢想,接下来的人生要往何处去?整理好心情,我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周围的小道上,路上,很多下班的工人在攀谈,说自己今天怎么怎么被扣钱了,说这个这个工头多坏。也有很多打扮精致的学生在路上欢声笑语,我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目光。我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她们这样,在这个爱美的年纪里做最美的自己。而我却只能在工坊干一些肮脏的活,还被周围的人嫌弃鄙夷。
晚风总是温柔,但是我却没办法停下来享受,我现在只是个前途未卜,被父亲掣肘的无助学生。在每个高考生激动,焦虑到辗转反侧的夜晚,我却只能如同失魂的荒郊野鬼,漫无目的的飘着,飘着。
飘了好久,也飘了好远,才想起一天没有吃饭了,紧紧抓着今天发的工钱,眼前的面摊吸引住了我的目光。但我没有勇气走进去,老板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热情的向我迎来:“妹子,饿了吧,我们这的面不贵,管饱。快进来吧。”说罢用她那温暖而粗糙的手,拉着我坐了下来。那感觉,就像是母亲回来了一样。
我只说要一碗斋面,老板娘却没有愠色,过了一会,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被端了上来。我只顾狼吞虎咽,那天晚上,我又哭得稀里糊涂。
那碗面底下,加了很多肉片。 25757/109877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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