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山河

夏嘉平五年七月。

麟州州府。

天色微亮，位于州城正中心的刺史府邸便一片忙碌景象，数十名仆人在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指挥下，打扫庭院，悬挂灯笼，将偌大的刺史府装扮的披红挂彩，瞧着就让人觉得喜气盈盈。

中年管家名为苏恩东，是二十年前逃难而来被买入苏府的难民，却不料仅用了不到五年时间便深得主家信任，升为一府总管。

自从苏宏殷升任刺史大人之后，整座宅院及苏家的产业更是全由他来负责打理，威严气度也日渐深重。

由于深得苏宏殷信任，又被赐主家苏姓，这也让苏恩东做事情更加的尽心尽力，不容许手下人做事有一点纰漏。

正忙碌间，一名小厮打扮的清秀年轻人从内院快速的跑过来，边跑边大声的朝着苏恩东呼喊道：“姐夫，姐夫！大事不好了！”

苏恩东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大喊大叫的是自己前两天才带进府中的内弟刘小禾，看他那惊惶无措的样子，就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苏恩东上前一步，快速抬脚将刘小禾一脚踢得向后摔倒，不怒自威沉声说道：“大呼小叫的成个什么体统？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吗？”

刘小禾被苏恩东一脚给踹的差点缓不过气来，翻着白眼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看到自己的姐夫正在盯着他，也顾不得拍去胸前的脚印，快速的说道：“姐夫......不，东爷，老爷......老爷要杀人了！”

苏恩东听过之后环视一周，看着周围正在忙碌的下人不自觉都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厉声训斥道：“都看什么呢？没有家法了吗？做自己的事情！”

说完之后，对着还在地上半躺着的刘小禾又轻轻踢了一脚，示意他跟上自己，快步的朝着后院走去！

刘小禾见苏恩东快步离开，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跟在苏恩东身后，眼中的怨狠一闪而逝，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对苏恩东小声的解释道：

“姐夫，是二少爷又惹祸了！老爷正在发脾气呢！”

斜眼看苏恩东脚步不停，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快速的又咽了一口唾沫，与苏恩东保持着一个身位的差距跟在后面继续说道：

“姐夫，要说二少爷也真是的，本就是庶出，平时就不受待见，这次好不容易老爷想着借给二少爷做生辰宴这件事给老太太身子冲喜，二少爷竟然还......”

只顾着说话的刘小禾没注意苏恩东听到这里之后竟然突然站住了身体，一下子就撞到了苏恩东的后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挨了一嘴巴！

紧接着看到一直以刻板严厉出名的苏恩东一把揪住自己的衣服前襟，脸色凶狠，一字一顿的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再多嘴，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主家的事情是你一个下人可以随便议论的吗？”

别人不知道苏恩东的脾气，刘小禾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在外人面前一直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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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正严肃刻板的苏恩东，在自己的胞姐面前可不是这种样子。

但是在看到此时苏恩东的眼神后，却将刘小禾真正的吓到了，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刘小禾甚至怀疑自己如果再多嘴一句，苏恩东真的会将自己杀死！

看到刘小禾眼睛里面的恐惧，苏恩东将手一松，将被自己单手提起来的刘小禾放了下来，等他站稳之后才转身边走边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说！”

“是......是这样的，我早上的时候听到老爷起床，就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候在老爷屋外，等候吩咐。

还没等老爷洗漱完毕，就看到二少爷不知道因为什么硬生生的闯了进来，紧接着就听到老爷在厉声训斥。

我站得远，也听的不太清，应该是二少爷知道了老爷要将他认到大夫人的名下，心中不忿，也不知道是哪位多嘴告诉二少爷......”

说道这里的刘小禾突然闭上了嘴巴，看到苏恩东的眼神后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摸了摸依旧火辣辣的脸庞，这才继续说道：

“然后我就看到老爷的房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老爷便手拿着一把刀从房间里面出来了，说今日的生辰宴不办了，要将二少爷这个没有伦理纲常的逆子杀了！

我看见这种情况，就赶紧跑过来找您，想着您是老爷最信任的人，就算是不能救二少爷，最起码也劝劝老爷......”

说话间，苏恩东已经连走带跑的来到了苏家当代家主苏宏殷所居住的小院外面，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苏宏殷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这逆子，给我下来！”

苏恩东快速的几步进到院子里，看到只穿着里衣的苏宏殷手中拿着一把制式军刀，满脸怒色的正对着院子一角的那棵几乎覆盖了半个院子的紫薇树怒骂。

已经近百年的巨大紫薇此时正是花开艳丽的季节，树上的一串串花序将粗壮的树枝都压得垂了下来，满树绯红，就像一朵朵粉红色的云朵一般。

在这片红霞一般的云朵里面，一声冷漠中带着愤怒的少年声音传出：“你有种你上来！”

苏宏殷听到这句话后，胡子都开始一根根的翘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准备上前，苏恩东赶紧上前一步，挡在苏宏殷的身前跪下说道：“老爷，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苏宏殷看到苏恩东，气咻咻的指着他说道：“你来的正好，去，帮我把那个逆子给我抓过来，今天我要行家法！

不！不用抓了！来人！给我把那个逆子乱棍打下来，打死勿论！”

“消消气，消消气！老爷，您看您是不是先洗漱一下，已经到了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听说昨夜老夫人睡的不是特别好，再说了，今天这日子动这么大气，让老夫人知道了也不好！”

刺史大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唯有一点却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来一点毛病的，那就是至孝！

整个麟州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有人在背后说苏刺史的坏话，只要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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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如果有人敢说苏家老夫人的一丁点不好，那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听到苏恩东这样说，苏宏殷手中举着的重刀微微向下落了落，看到这个样子，苏恩东赶紧膝行来到苏宏殷身边，伸手准备将那把将近二十斤的重刀接过来。

只是还不等苏恩东伸手，苏宏殷却将手中刀再次一举，气急败坏的朝着那满树繁花说道：“把这棵树给我砍了！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来！”

苏恩东正想上前阻拦，却看到从门口又快速的冲过一个人影来，动作不停的跪倒在自己前面拉住了暴怒的苏宏殷，紧接着便听到：“父亲，莫生这么大气，祖母正叫您过去呢！”

苏宏殷看到抱着自己双腿的是最喜欢的大儿子苏韬，一时间还真的不舍得双腿用力将他踢开，再加上苏韬刚才的话，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转身对跪在地上的苏恩东说道：“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起来，等我回来之后再处置！”

看着苏韬陪着苏宏殷离开时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苏恩东非但没有放松心神，反而心情更加凝重，他站起身拍拍膝盖上沾染的泥土，走到那颗巨大的紫薇树下，仰头对着树上说道：“二少爷，您这又是搞哪出啊？”

盘枝错节的树枝全部都已经被那火红的紫薇花全部掩盖，在一处红艳似火的花朵中间，突然传出来一个与刚才情绪完全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东叔，上来说话呗！”

年纪已经有将近五十岁的苏恩东无奈的摇摇头，纵身一跳，竟然极为轻盈的便跃上了将近三米高的树枝上面，稳稳的站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满眼溺爱的对那少年说道：“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在苏恩东的正对面，有三根树枝刚好相互交叉形成一个不算太大的平面，在这个平面上侧躺着一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少年朗，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明亮的仿若是此时初升的太阳！

就算是已经见过很多次，苏恩东依然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好像是上天将所有的宠爱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这少年身上一般，完美的能让所有人嫉妒，且不论男女！

这满树的红云在这少年俊秀的脸庞映衬下几乎也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几分颜色，显得暗淡无光起来。

一直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极为愤怒生气的少年，此时脸上却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平静与隐忍，听到苏恩东的话，少年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的话声传来：“东叔，怎么回事儿您不知道吗？”

“二少爷，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等到你今天的生辰宴办完，就有机会自己出去单独居住。

到时候将三夫人也以身体缘由接出去，您的目的不就完成了吗？怎么就剩下最后一天，你却忍不住了？”

“不是我忍不住了，而是这个苏家有人不想要我忍！”少年眼睛并没有看向站在一边的苏恩东，而是目光复杂的一直盯着眼前的那一树火红。

“果儿不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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