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卷：梦中取物

总是回避生人，那怎么会有熟人。交流能打消误会，也能结交意气相投之人。在这个绝对陌生的世界，孤僻意味着绝对弱势。这是云明刚刚用一条半的人命悟出的道理，虽然这两位土匪是不是人，还有待商榷。

干杵着显得十分无礼，云明据所见四人着装，猜测这个梦中世界为故国古代，想起了武侠小说中的“拱手礼”，当即左手抱右手，轻轻作了一揖。

云明动作十分缓慢且用心，万分注意不要抱错了手，如果把“尊敬”表达成了“报丧”，那可要平白惹起矛盾。

两人也照着还礼，魁梧之人姿态豪迈，另一人则温和客气。

“洒家成德中，粗人一个，大家都习惯叫我老成。”，报上姓名时，眼珠子狠狠瞪向地上的李德中。

“在下叶林风，敢问小兄弟，这两小鬼，可是你打杀的吗。”，叶林风的嗓音声调略低，却十分清朗。

小鬼？这两歹徒还骂我是穿着丧服的鬼呢。

云明点头应道：“在下云明，适才两人要取我性命，不得已杀之。”

听这叶林风的语调，不像是兴师问罪，云明便如实回答，只是这小鬼的叫法是什么意思，可就完全不理解，偏头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突然装死的胖匪。

这叶林风似是个非常机敏之人，见到云明略带疑惑的神色，登时会意，道：

“看兄弟打扮，似乎不是本州人士，那自然不知这两人来历了，这两小鬼，胖的叫李德中，绰号李哭鬼，意思是，送人哭着去见鬼，瘦的叫杨牧，绰号杨鬼哭，是说嗓音难听。两个贼都没什么本事，却专挑落单之人下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云兄弟除此恶贼，对这乡里可是大功一件。”，叶林风伸手拍在云明肩头，爽朗的笑声中，是一种发自真心的快意。

与李德中的强行恭维不同，叶林风的称赞，让云明着实受用，连声道“侥幸侥幸”。

“诶！怪了。”，老成凝眉抱臂，上下打量云明，奇道，“云老弟，你使什么兵器？”。

云明击倒两匪徒后，就为自己的手枪立下了名目，当即淡淡一笑，从容应道：

“小弟我不会什么武功，只会使得一手独门暗器。”

说罢，云明从裤袋取出手枪，摊在掌心，展示给两人。

“兄弟可真不把我们当作外人。”，叶林风无意中瞥到一眼后即刻移开目光，摇头苦笑道，“所谓暗器，便是要，敌明我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这将‘暗器’变为‘明器’，可是将自身家底暴露给我们了。”

“说来奇怪，虽然之前不曾认识，但是此刻，能感觉到两位大哥不会加害于我。”，话语客套也不似客套，虽然说出来是为了结交两人，但是这感觉是真的，尤其对于叶林风。

老成目不转睛地瞧着云明手上的古怪兵器，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这暗器，无锋无刃，如何伤人？”

“小弟且就演示一番。”，云明关闭保险，瞄向一丈开外的一棵树，两人也顺着目光看去。

“嘭！！”

老成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虎躯一颤，而叶林风没有被吓到，但是额头起了粒粒汗珠。

“如何？”，云明打开保险，将手枪在掌中转了一圈。

“哎哟！龟龟！吓死人了。”，老成伸出两只黑粗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天灵盖。

叶林风来到树前，这时，云明发现他背后的兵器是双细剑。叶林风从背后拔出一柄，顺着树上的孔洞插入，掐着记号，拔出，测得暗器打入树木约一尺。

成、叶两人互望一眼，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云兄弟当真好本事。”，叶林风由衷称赞。

“喂，云老弟，可否答应帮我们一个忙。”，老成忽地问道。

虽然十分突兀，但云明并不讨厌直接的询问，相反，转弯抹角的提出请求，更容易让他警惕。

“若是小弟我能办到，成兄说来便是。”

“好爽利！老成我就喜欢这脾气。”，他伸出手欲在云明肩上重重拍两下，但停在半空即刻收住，犹豫了两下便即缩回，接着洒然道：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杀一个人，完事之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显耀手枪后，老成立即就提出请求，云明早已猜测到，这件事多半和杀人伤人有关。但是，从见面的印象看，这两人应该都是正道上的人物，尤其叶林风。云明暗暗盘算，如果目标是邪道上的人，那么帮助成、叶，一来可以结交他们，二来也不违背自己的坚守。若单纯是立场上的敌人，我便推说能力不足，如果被贸然站了队，那便是彻底被动了。

老成郑重道：“目标，‘楚神医’楚相生，此人珠宝珍玩无数，若能将其暗杀，云老弟后半辈子便无需工作，干与不干？”

“不行。”，云明当即摇头，干脆地应答道。

“哈哈哈，都说我老成粗鲁，没想到我这看人倒是仔细。”，老成仰天哈哈大笑。

“我就不逗你了，这所谓的楚神医，是有一手高明的医术，但是这人十分奸恶，问诊开价令人瞠目，接诊之人多半在医愈后，九成家底都被掏空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这人最可恶之处在于，他也是个十分擅长偷偷施毒的行家，被施毒后，其他医师基本无解，只有求上他门。”

老成解说的表情很严肃，云明则仔细品读这些话，沉吟良久，不确定地问道：

“莫非是一面之词？”

叶林风接口道：“云兄弟，这是有关楚神医的实情，若是不信，届时我们可带你前去观察一番，杀与不杀，全凭你主意。”

见两人态度恳切，云明心下已经信了六分，但是不明之处，依然要问个明白。

“看两位大哥，应该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为何需要我来参与。”

“是这样的，那楚神医，周身都是毒气，若非他允许，根本进不了他一丈之内，我二人虽有功夫在身，但奈何无用武之地。

云兄弟心思灵敏，想来会问远兵器如何，但其实，他身边还有一位‘铜墙铁壁’李邢，使一手‘云铁盾’，能听风辨器，暗器难近。

据我了解，云兄弟的暗器，他多半是反应不过来，若是我二人在前使弓佯作偷袭，你在后呼应，基本是万无一失了。”

云明厘清一切后，确认没有问题，便淡淡一笑，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有什么好处。”

老成大笑两声，笑声粗犷豪迈，连连道好，答道：

“你的报酬自然少不了，我们还有一项好处。”

“嗯？”

“我们可以帮助你解决目前的生命危险，护你周全。”，老成嘴角一撇，甚是得意。

“我既然已打败两小鬼，哪还有半分危险。”，云明虽然说得淡然，但心下惊疑不定。

“你杀了两小鬼，他们的主人会寻你报仇。”，老成有些幸灾乐祸。

“这两人的死讯如何传得出去？莫非你要去告状，以此来威胁我？”，想到威胁，云明自然有些愤懑。

“啊，非也非也，你可把老哥我当成什么人了，是你自己不小心。”

老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胖匪近前，蹲下，强行掰开他的手，拿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又从他衣袋中搜出一块，然后在瘦匪的尸体中搜出两块。

“拿着。”，老成将一块塞到云明手中，另一块放到自己手中，这两块石头似乎可以严丝合缝地组成一块石头。

老成将手中石凑到嘴边，然后放声大笑，同时，云明手中的石头震动，发出了老成的笑声。

“这肥猪报信了，我看得分明，这时候，他们的主子‘无面客’，估计连你的腿毛有几万根都知道了，现在他应该就在附近了，碰到他，你搞不定的。”

“瞎说，我没那么多腿毛……我是说，你凭什么认为我搞不定他。”，云明神情坚定地道，但是略微发白的脸色出卖了他。自己的手枪只有七发子弹，刚刚又用去三发，若是敌人一多，势必难以对付。

老成嘿嘿一笑，“所谓‘无面客’，便是谁也记不住他的容貌，假如他清清楚楚地站在你的面前，在他离开后，只消十秒，你就会忘记他的脸容，二十秒，你就会忘记他的着装打扮，骑乘工具，三十秒，忘记他刚刚对你使用了什么兵器。虽然老成我十分厌烦这些偷偷摸摸的瘪犊子，但是他的暗杀手段可确实十分可怖。”

敌暗我明，若是被他偷袭得手，那我可能真就得交代在这了，云明暗暗想道。

“既然如此，两位大哥又如何从他手中保护我。”

云明一开始就觉得两人器宇不凡，至少是些个成名高手，但是有什么本事，确是没看出来。本以为这个世界是些寻常的武术家，听闻“楚神医”“无面客”，才认定了这个世界有特殊之处，若是这两位大哥能提供些关键道具，那么，解决现实世界危局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那老成我就演示一番，嘿嘿。”

老成走到刚刚云明测试用的那棵一人环抱粗的树前，从背后抽出那把虎头湛金阔刀，马步站定，将阔刀抡圆了，一声断喝，阔刀以虎啸雷音之势挥砍在树腰，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随后便是哗啦啦的树叶簌簌之声，那棵树被一刀斩断！

“这……”，云明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击碎，这是人能发出的力量吗。

还没完，树叶丛中突然闪出一团黑影，聚成一大团飞向三人。

“哎哟，我靠！怎么这树上还有马蜂窝，老成我玩失手了，叶老弟快快救命！”

老成还未提出，叶林风早已持双剑在手，疾步先行，护在两人身前，剑光闪动，蜂翼如草絮一般飞舞，顷刻间，他脚下已经掉落了一片马蜂。但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飞向云、成二人。

一只黑黄强壮的马蜂正往云明脸上蛰来，正要躲闪，只见剑光从斜边刺来，马蜂立时被削为两段。

云明见叶林风的剑并不如何快，但是十分精准，剑出必中。叶林风游走在两人身边，或刺或撩，动作轻灵潇洒，每剑落下，都有数只马蜂坠地。终于，身边的“嗡嗡”之声消失，三人竟然是分毫未伤。

“啊~~~救命，啾咪！救命！”

叶林风并未打算去保护那位胖匪，任其惨声呼叫。

“两位大哥的本事当真了得，若是得二位保护，那几乎是万无一失了。”，云明心中震撼，当真难以想象。

“不过，你们明知道他在报信，却不制止，分明还是为了要挟我。”

“这一点，还请云兄弟原谅，因为这一次行动事关重大，我们迫切需要你的帮助，不得已出此下策，下不为例。”，叶林风微微一笑。

“行，既然是为民除害，我便不计较，但是，下不为例，我宁可慷慨赴死，也不接受要挟。”，云明注视两人。

闻言，两人肃然起敬，躬身道：“下不为例，愿云兄弟见谅。”

托起两人，云明颇为尴尬，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回应是好。

“既然是同行，那便是同伴了，只要不将我的性命开玩笑便好。”

“放心，你的安全，包在我们身上，若是你断了一只手，我们便砍去自己的双手，若是你不幸身亡，那我们当即自刎，去地下找你赔罪，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哈哈哈哈。”，老成一贯地洒脱回道。

三人收拾好，准备离去。

“两位大哥，这两小鬼如何处置。”，离去前，云明指了指地上一具半的尸体。

“带走吧，看看乡里如何处置。”，老成走到瘦匪近前。

云明跟上，看见尸体脸上血洞，还有那鼓起的眼球，不禁脸上一白，头晕目眩。

“想不到你这年纪轻轻，对杀人的事就这般自在了。”，老成俯身准备搬起尸体，口里啧啧称奇。

“呕~~~”，云明背转躬身，将晚饭吐了出来。

“呜喂!呜喂！哈哈哈，你这小子真不经夸。”，老成笑道，撇下尸体，伸手去拍云明的背，随即缩住，换了手肘轻轻拍在他的后背。

“我可从没杀过人。”，吐完后，云明脸如白纸。

“老成，快来！”，叶林风解开了黄马上的包袱，看见里面的事物后，神情严肃，急唤老成。

见云明已经平静，老成便奔到叶林风近前。

“老成，看来田万年的流言是真的了。”　　25890/10993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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