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大魔术师

“既然您承认自己是这个仓库的管理员，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发问了——三天前，也就是起火那天，仓库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状况？”

“比如鬼鬼祟祟的人，不寻常的事，还有一些——嗯，不太正常的天象变动之类的情景，对此，您有印象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

“应该？这很重要，请您……”

“没有。”这回，莫默尔斩钉截铁地回复道。同时，他又端起手上攥紧的酒瓶子，冲着自己的嘴里狠狠来了一大口：“肯定没有。那天晚上我没见到任何人。”

不快地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已经变得有些腐烂的酒精气息，卢比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逃离的情绪，保持耐心问道：“那么当天晚上您在仓库吗？”

“我不在仓库我能到哪里去？拜托，这是我的工作。”

“……好吧。请问当时您在做什么？”

“睡觉吧，应该。那会儿很晚了。这两个月我都睡得很早，睡眠质量也很好，一般闭眼就能睡到天亮。”

“呃，那个时候，您也是像现在这样吗？”骑士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明显变空的瓶子。

“您指什么？”莫默尔摇摇晃晃地退后一步。他眼中的世界早已天旋地转：“呃，等等。他妈的，真晕。等下，我需要缓一会儿。太晕了。你刚刚说啥来着？”

“我说您该休息一会儿了。”卢比默默上前一步，有力地搀住对方摇晃的手臂：“需要我为您带点水过来吗？”

“水？不要。但是，如果你能用传说中的魔术让我好受点儿就太好啦。你会用那种‘能让人瞬间醒酒’的神奇魔术吗？”

青年从没听说过这般古怪的魔术，于是，他诚实地回答道：“抱歉，莫默尔先生。我没见过有人用过这个魔术。”

“我想也是。”自嘲地笑了笑，莫默尔说道：“那太不切实际了，不是吗？”

“我说，骑士大人，你能想象一个人被殴打了两个多月，自己还没有半点知觉是什么一种体验吗？”

蓦然间，话题突兀地被扯入正轨。

明白自己可能终于要迎来些微不足道的收获了，卢比立刻严肃起来：“您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兽人缓缓垂下头去，声音轻微：“我只是个管仓库的，能知道什么？”

莫默尔不再说话。

从耳边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判断，卢比断定他一定睡着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并抱怨似的自言自语：“这喝得也太多了点。”

“明明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没有喝酒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三天前的那个起火的夜里，赶来矿场仓库部分支援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卢比。

而当时的他在经过搜寻后，所发现的仓库管理员四肢扭曲、昏迷不醒，不知被谁粗暴地塞进了桶中。

那番情景，不仅与此刻莫默尔所描述的“睡觉、睡眠质量很好”大相径庭，甚至就连安宁的“平和”都搭不上边，活脱脱一副被人袭击了的惨样。

尤其是当时莫默尔头上鼓起的大包——骑士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肿得那么大的包。那种皮肉肿大的感觉，绝非是温和的，仅仅用拳头砸一下就能出来的效果。

恐怕还不间断地被殴打了很长时间吧……

不由怜悯地望了一眼挂在自己胳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莫默尔一眼，卢比衷心地为他感到愤怒。

随后，他温柔地将兽人带到了一处相对平稳、勉强能算得上是“床”的地方放好，便自己一个进到漆黑不见五指的仓库开始检索作业了。

待露琪亚带着茫然的凯伊与克罗克尔来到仓库时，年轻的骑士仍晕头转向地陷在魔力的流动中，被一大群人留下的气息扰得晕头转向。

“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卢比。”她关切地问道。

“都是些平常人的魔力波动，没有发现某些特别‘敏感’的。”卢比羞愧地低下头。

一见到他这幅模样，露琪亚身后的凯伊与克罗克尔便同时不自觉地露出了庆幸的微笑。

之后，他们又双双默契地撇过头去，皆表明了自己无辜的态度，并愉悦地开始观赏起两名骑士团团转的傻样来。

“但是，”忽然，他一顿，并朝着凯伊看去：“有一个气息出现的次数特别多，比其余的要至少多上五、六倍。”

见其已经明确地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无耻的男人冷笑一声，随即拿出一副“欠钱多年没还过一个子儿”的资深老赖气势，有意无意地说道：“最近我额外加班的次数这么多，到了月底能多领些薪酬吗？克罗克尔老大。”

“啊？”地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在他的印象中，从没见到过眼前这位懒惰的人类有在晚上干活：“你不是固定薪酬吗？三十三号。”

关键是这个吗？对方的愚钝使得男人可掬的笑容有些维系不住了。

为了使双方战线能够统一，他无力地尝试着对眼前的笨蛋发送“眼神电报”，希望克罗克尔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帮自己打打圆场。

可惜，由于身高的差距，当眼神从平视被迫变得居高临下时，眼神本身所表达出来的意思，从被传递者的角度出发来体会，那都会变成一种挑衅与不屑。

果然，要他理解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面对来自上方的鄙视，克罗克尔不可避免地这么想了。

同一时刻，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糟糕，好似在极寒之地冻了十年而挂了沟的老冰般，地精语气不善地问道：“骑士大人，你能认出那个气息是谁吗？”

“就是他。”卢比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抬手便指。

刹那间，露琪亚、克罗克尔的目光便都随着骑士手臂的指向朝正在捋头发的凯伊望去。

迎向这两个浑蛋咄咄逼人的拷问视线，后者从容不迫地回答道：“这证明了我有在好好工作，不是吗？”

“可是这次数——”卢比欲开口问些什么。

“次数有什么问题吗？”凯伊在他还未说完之际便抢先反问，并振振有词说道：“我只是来仓库换工具而已。粗活干得多了，工具自然也坏得快，换得频。像你这样温室里的花朵，想也知道没干过活儿，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样吗？”露琪亚突兀地问，她探究的眼神就像穿透稻草的针一样锐刺：“你一天到底有多少工作？”

“这个啊……”他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克罗克尔，便嘴巴一撇，瞧向自己的老大。

似是认为由地精来回答的可信度比较高，露琪亚便缓缓调转了脑袋，以更锐利的气势逼向他：“呃、呃？这——普通！就是普通的工作量！我从不虐待工人，更不强迫工人劳动，我们一般都是遵照天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工作时间很短的。”

“那就是工具质量不行了？”女骑士嗔怪地盯着他直看：“我记得您三个月前才跟我保证过——”

“我也没想到从坎伦亚中央工坊采买的工具质量会这么差。”才怪，工具都是矿场内花五百戈德找来的工匠奴隶图省钱随便做的。

“那么请尽快整改吧，中央工坊那边我最近也会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有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了——总之，还请您加快动作，质量不达标的工具可能会给工人造成伤害的。”

“一定一定、这个月我一定会置办新的工具的，请大人放心。”

克罗克尔苦笑着松了口气，凯伊则是在前者那凶猛的眼神威胁下配合着笑而不语。

“喔，还有，”然，露琪亚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这回，她抛出了两个极刁钻的问题：“克罗克尔先生，刚刚你说的固定薪酬和三十三号说的额外工作是什么意思？我记得这两项在坎伦亚的劳动法中是明令禁止的，受佣工人也有权得到人性化的对待，其劳动成果与存在价值也不应用固定的薪酬来衡量……”

“噶！？”地精猛地发出了吃惊的尖叫，对方的疑问令其如坐针毡，可他又不能不回应，便只能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字面意思。我向您保证，我们绝对没有强迫劳动！一次也没有！”

“三十三号和我们签订的契约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因为他身份特殊，这您也知道——所以我们不太能给他太高的薪酬，不然别的工人瞧见心里不平衡会有意见——至于额外工作，就是……他缺钱。要干些平常工作以外的活儿来找我换钱，没办法，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雇佣他。”

“你很缺钱吗？”她问。

何止是“很”：“最近遭了些变故，所以现在手头的确是有点……”

“那你把这个拿着。”露琪亚从裙甲的内置小敞口中拿出一个袋子，硬塞给凯伊：“好好处置一下生活，别让家人担心。”

袋子是羊皮缝的，握着很厚重。打开系口一看，里面锃闪闪的币子更几乎要闪花了凯伊的眼——自他回到家乡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够吗？”

“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他觉得自己忽然便知晓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正好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很多，男人便觉止不住的感动涌上心头：“哎……要是工钱能多些就好了。克罗克尔老大，这几个月我‘额外’劳动的薪酬，您一定会给我的，对吧？”

‘说了多少次，你这浑蛋是固定薪酬啊！’地精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又瞥到身旁骑士们的脸，便垂头丧气地服了软：“没问题。”

这一刻，克罗克尔左右两颊边的牙齿咬得格外紧。

【作者题外话】：时刻三个月的更新，存货放出（并不是太监了哦，只是产出的速度太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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