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有归鸿

禹鸿想去抢她的手机，顾念着脚上的袜子，实在是没脸穿着这袜子大大方方动作，只好坐在沙发上一脸恼怒的看着商绯：“把手机给我。”“不给。”商绯发完朋友圈，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笑得肆意夸张。反正现在禹鸿的脚正麻着，他就是想动也不可能，正好给了她嘚瑟的机会，至于之后的事情嘛，之后再说咯。

禹鸿被她气得有种脑袋冒烟的感觉，正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吕嘉嵘发给他的消息。

“哥，你的审美真不错。”配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禹鸿用脚趾想都能想到他这会儿笑作一团的样子。

他飞快点开朋友圈，看到了商绯发的那条动态，点开就那么盯着看。一开始是生气，但看着看着他自己也笑出了声。

“这袜子也太蠢了。”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这袜子虽然很蠢，但是看久了竟然也有点可爱。

商绯凑到他跟前去：“好看吧。”

他无奈地睨了商绯一眼，用手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觉得让别人知道我一个大男人穿这种袜子像话吗？”

商绯退了一步，虚虚遮着自己的额头：“警告你不要随便碰我的脸，特别是用手机这种随便乱放的东西。我这张脸可贵着呢，那些美容什么的不是白做的。”

她曾经也是自诩为都市丽人的女人，每个月花在美容上的钱也不是笔小数目，就算是后来不再那么在意这些外在上的东西，却也因为妈妈的关系用的都是顶好的护肤品。就算是她自己，也是尽量不去碰自己的脸。

禹鸿被她这煞有介事的样子唬得一愣：“这么严重的？”

“当然，你看我现在不带妆皮肤状态都这么好，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尤其是我这个年纪，又不爱运动，如果不是那种天生底子就好的，绝对做不到。”说起这些她满满的自豪感，恨不能开个直播来跟观众们也炫耀一下她的好皮肤。

禹鸿微微蹙眉：“是吗？”他对此表示怀疑，毕竟他跟商绯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实在看不出来她皮肤到底好不好。

在这方面商绯绝对不小气，当即表示要为自己正名：“等着啊。”然后直接跑进了厕所去。

这屋子小得，禹鸿就算不想看也能看见她的动作，在那小得可怜的厕所里，满满当当放着许多不同外观的瓶瓶罐罐。商绯说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外貌了，对护肤这方面也没有以前那么狂热，禹鸿不禁有点好奇，她从前狂热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洗完脸出来，头上用两个大得有点夸张的夹子把碎发都往后夹住，看起来还蛮清丽的。不过她这个样子禹鸿倒是也不陌生，之前在一起住的那一个多月，她就经常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禹鸿忽然觉得她那浴室里的瓶瓶罐罐也不是很稀奇，毕竟这是个断着腿都要坚持每天给自己涂身体乳的人。

她直接把脸往禹鸿面前一怼：“你看，是不是连毛孔都不怎么看得见？”

这话并不真实，刚洗过的脸上还带着点未擦干的水汽，凑近了看可以看见脸上细细的绒毛，在如此干净的皮肤上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倒是有种真实的美感。

禹鸿不知道别的女生是什么样子，虽然他也曾对一些女孩子动心，不过当时他忙着生存，每天连轴转，就为了挣点学费和生活费，对那些女孩子更多的是一种青春期的悸动，他也没有勇气和底气去袒露自己的心意，所以那时候所有的心思最后无一例外都归于平静。再之后虽然有了底气，却好像没有那种心情了，不知道是太忙，还是过了那种只是看一眼就会心动的年纪，反正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想法。公司里的那些人也常常笑他过得清心寡欲，出去团建都不敢选有寺庙的地方，怕他直接在人家庙里住下。

对于那些玩笑话，他听了也会跟着笑，偶尔也会自嘲两句，终归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也好。不过他心里倒也明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就是没有遇到那么一个人。

那么眼前人呢？神使鬼差的，他伸手在商绯脸上戳了一下：“皮肤……挺好。”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商绯有些僵住，脸上迅速爬上红晕，她忙往后躲了一下，结果忘了这屋子就这么点大。好死不死的，她碰到茶几上就往后直接坐了下去，禹鸿手快，拉了她一把，扯她到沙发上坐下。

“谢谢。”她这会儿心还在狂跳，拿了面前的水杯过来猛喝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想，禹鸿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可他们现在是朋友，会不会只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如果没有这个意思，她要是贸贸然开了口，会不会显得自己很不矜持。

商绯觉得这辈子没有这么纠结过，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家待太久了，脑子都退化了，怎么能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么磨叽，大人要是想要什么，应该直接上手吧。

对，直接上手。

她扭头看向禹鸿，冲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却又在快要碰触到他的一瞬间把手给收了回来，假装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下伸展运动。

禹鸿也纳闷，主要他这会儿心里想的跟她差不多，一直在纠结自己到底出不出手，话要是说了可就没法收回。要是她对自己没感觉，这样自作多情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想占人便宜的油物。

光是这样纠结好像也纠结不出什么结果，禹鸿觉得还是应该求助一下场外观众。作为一个随时都在关注他个人生活的好同事、好朋友，李澜这个场外观众当之无愧。他决定现在就给李澜发消息，好好询问一下这个过来人。

商绯还在喝水，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禹鸿发过来的消息。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禹鸿眉头挑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商绯再看向自己的手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禹鸿欲盖弥彰地看了她一眼：“发错了。”

商绯哦了一声，放下自己的手机，继续喝水。

空气似乎凝滞了，屋子里陷入了沉默，俩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个略显诡异的场面。

好半晌，禹鸿站起身来：“那啥，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回浮宜去。”

他说完就往门边走，就在手快要碰到门把的一瞬间，商绯开了口：“我看到了。”她的手机本来就停在跟禹鸿的聊天界面上，又设了面容锁，他发过来的时候一拿起来她就看见了，虽然只停留了短短几秒，但也足够她看清楚内容。

禹鸿的手僵在半空，并没有回头：“那你是怎么想的？”他不敢回头去看她，如果她拒绝的话，他现在开门就走，倒也还给自己留了一分体面。

商绯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你的感觉，和你对我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可我现在还不够好。”以前她不会有这种想法，要是换做在学校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可是现在真的就觉得自己还挺差劲的。尤其是和禹鸿比起来，一样的事情禹鸿来做就能做到满分，她却只能做60分，刚好及格，或许有时候连及格线都不够。

禹鸿放下了手，转身走回沙发前，在她身边坐下：“可我觉得你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若说配不上，其实应该是他配不上她，毕竟他这样的身世，还有那么难搞的母亲，不管是谁，跟他在一起都会因为他家里的那些破事被吓退吧。

他一脸郑重，商绯反而笑了：“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这样，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干嘛，我喜欢你，也不单单是从现在开始，第一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得不错，腿还长，挺勾我的。”

“你也是，脸好看，身材也好，就是矫情了点。”禹鸿也放松下来，开始跟她互夸。

商绯翻了个白眼：“让你夸我，没让你说真心话。”

“矫情的样子也好看，我这人向来肤浅，当时看你好看就有那么点意思了，就是没好意思留你联系方式。当然也是因为跟你说了我的家事，总觉得那些事想要找个人说一说，又不敢找熟人。”

商绯把头埋进抱枕里：“我现在觉得咱俩更适合当好朋友了。”她当时没留联系方式，想法跟禹鸿一模一样，也觉得不能留，让自己的秘密跟一个陌生人消失在人海，简直再好不过。

听着这当兄弟的话，禹鸿心下着急：“不行，当什么好朋友，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可不敢再跟你说我的心事了。”

朋友总是可以再找的，但这世上要找一个跟自己灵魂高度契合的对象，可太难了。

带着狗头的地板袜搭在那双丑萌的恐龙拖鞋上，屋里仍然静谧，细细听去，才有两只灵魂交谈的声音，轻轻浅浅，旁人始终听不到。落在两个刚说出了自己心意的人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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