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神剑

听完虞智华的陈述，汤成子简直怒火中烧，呵斥袁泰语焉不详，错过了许多关键细节，责令袁泰再仔细回想回想，务必想出点新信息来。

袁泰哪敢违逆，绞尽脑汁回忆，蓦然大声道：“对了，密道。”

“什么密道？”汤成子怒气稍歇，急问道。

袁泰道：“那男人说过，说不定老大已经在密道尽头等着他们了。”

汤成子难免倒吸一口冷气，激动地抖着手说：“你们听，又突然冒出个老大来。”

关合宽慰道：“当时袁泰命悬一线，有所疏忽在所难免，如今想出来了就好，不必过于苛责。”

汤成子看在关合的面子上，没有继续责备袁泰，而是柔声又问：“袁泰，他们有没有说老大姓甚名谁？”

袁泰摇了摇头，躬身低头不敢再直起来。

汤成子只好转向关合，咨询道：“关老弟，你说刺客进到那片树林里，密道的入口想必就在那附近，这尽头会在哪里？”

关合理智地说：“大师莫急，此事蹊跷，估计没那么容易破案。”

汤成子尴尬笑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思，那我们得派人封锁那片树林吧！”

关合道：“那当然，而且要把那两具尸体抬来，我们需要验一验尸体。”

虞智华道：“恕晚辈冒昧，晚辈已经派家仆守在那里了，那两具尸体也正在运来的路上。”

“哦？”关合又是一惊，旋即叹道：“后生可畏啊！”

汤成子则喜形于色，大加称赞道：“智华，你智勇双全，可谓深得令兄真传。”

虞智华谦虚道：“不敢！家兄远超于我，大祭司谬赞了。”

汤成子道：“不然！聪华虽然聪慧，有时候却过于谨慎，反而误了大事。而且隐隐约约间，他还有些阴阳怪气的，不像你这般英俊伟岸。只可惜你身为次子，不能继承大位，着实委屈了你。”

虞智华不为所动地说：“家兄经理内外，却游刃有余，实乃我虞家之福，亦是七星群岛之福。”

汤成子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可别传到令兄耳中去了，我对他是相当满意的。”

虞智华也笑了笑说：“晚辈代家兄致谢，多谢大祭司首肯。”

汤成子大袖一挥，道：“不说那些闲话了，那两具尸体运到了没？”

虞智华倏然转身，大声喝道：“还等什么？把尸体抬进来。”

汤成子这才了然，原来那两具刺客的尸体早已到达汤宅门外，只等他一声令下了。有鉴于此，他更加叹赏虞智华的考虑周到。

待得尸体横陈在堂前，汤成子迫不及待地前去查验。袁泰算是聪明了一回，连忙端来蜡烛，殷勤服侍在汤成子身旁。

汤成子指着女尸的喉咙剑伤道：“这是你刺的。”

“是。”虞智华道。

汤成子又指向男尸的额头飞镖问：“这是谁击来的？”

“晚辈无能，没能察觉分毫。”虞智华又道。

关合蹲在男尸的另一侧，认真端详着飞镖式样，思来想去却不知出处，不免惭愧道：“恕我疏漏寡闻，这种飞镖竟然没见过。”

汤成子却略显欣慰地说：“不是子弹，至少说明跟十恶兄弟会无关。”

虞智华插嘴却说：“不一定。也许这是十恶兄弟会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不让此事牵连到他们。”

汤成子点头道：“嗯，言之有理，正合余意。”

他猛然转头又问：“智华，那你分析分析，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虞智华思忆道：“我与两人交过手，大抵摸清了他们的修真境界，男的最多结丹境界，而女的应该没达到修士等级，才能被我一招致命。”

汤成子不禁寻思：“你的境界令我刮目相看啊！怪我平日里关注太少了。”

不过他只是心里想了一想，嘴上却继续问：“那这说明了什么呢？”

虞智华道：“我们七星群岛的修真者，都记录在案，是否可以先查一查档案？将可疑人员筛选出来，如果不是家贼最好，如果是……”

他没有一口气说完，在得到汤成子的点头默许后，才接着说：“如果是家里人，那么问题就复杂了。”

汤成子抚须思忖片刻，赞同道：“说的没错。有其一必有其二，将来恐怕不能高枕无忧了。”

关合也表示认同，当即表示要去七星庙拿档案来，汤成子自然没有反对，一个眼神示意下，袁泰便乖乖地跟了过去。

关合和袁泰再次骑马狂奔，一气奔至七星庙前，这回两人都顾不上拴马，就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庙内，走进积满灰尘的档案室，双双牢骚了几句。

关合率先镇定下来，投入到翻阅档案的繁重工作中去，袁泰却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踟蹰问道：“关伯伯，那个虞智华到底什么境界了？那么厉害。”

关合随口敷衍道：“能击杀结丹境的内修士，起码在这之上了。”他蓦然瞥了一眼袁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袁泰诚实地说：“我看他跟汤燕燕颇有些眉来眼去的意思，好像早就互有好感了。”

关合笑道：“吃醋了？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人家的嘛。”

袁泰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是说，如果汤燕燕将来嫁给虞智华，倒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归宿，我也就不用因此负罪了。”

关合道：“理是这个理，但也要汤燕燕同意才行。”

袁泰忽然激动地说：“不必非得要汤燕燕同意，汤大师认同就行，我看他对虞智华赞赏有加。”

关合又笑道：“哦？看来你满脑子里都是汤燕燕了。”

袁泰又连忙矢口否认，嘟囔道：“我只是想，如果我的修真还是一点进步也没有的话，真的配不上汤燕燕。”

关合忍不住叹道：“年轻人啊！终究要为情所困。”

他没等袁泰再度开口，便扭转话头说：“查案要紧，你不想再遇到刺客吧！”

袁泰于是不再说话，也忙碌着查找档案去了。

关合和袁泰在这边忙了一宿，汤成子在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这种忙，与其说是为了破案，不如说是为了考察虞智华。

与虞智华详聊越久，汤成子对他的看法越发满意，不由生出了回心转意的打算。

汤成子想道：“袁泰的太元血脉固然珍贵，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我怎么如此草率？舍近求远算怎么回事？”

他心中所念所想，无非是孙女的婚事。

当初他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才匆忙做的决定，希望能招袁泰入赘。

但是他没有料到，袁泰竟然不能接受他的元气，那么袁泰将来的修真境界相当堪忧了。

而这么多天接触下来，袁泰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此事，还不时透露出悔婚的情绪。

既然如此，何不遂了他的意，悔掉这桩婚事，另外从长计议。

这从长计议不为别的，正是眼前的虞智华的缘故。

汤成子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这颗耀眼的明珠，让他蒙尘这么多年。

一个人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练成如此境界的。尽管虞智华没有明言，汤成子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虞智华小小年纪，已经修行到结丹境，成为内修士了。

假以时日，又有高人指点，相信很快，虞智华就能跃升至合真境，成为七星群岛最年轻的高修士。

这可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啊！汤成子越想越对虞智华满意。

虞智华仿佛也看出了汤成子的心思，之后的谈话更加谨慎，生怕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汤成子并不打算放过他，直言问道：“你也二十出头了吧，怎么还没有娶亲？”

虞智华推脱道：“家兄尚且单着，我这个做弟弟的何必心急？”

“是哦！”汤成子紧忙又问，“令兄怎么还没娶亲呢？这真是怪了。”

虞智华解释道：“家兄勤于修真，忙于杂事，空不出功夫来。”

汤成子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再忙也要上点心。这样吧，改日我替他做媒，保准给他寻一个贤惠的妻子。”

虞智华道：“且替家兄谢过大祭司。”

汤成子又道：“令兄的婚事完结了，你将做何打算？”

虞智华道：“实不相瞒，晚辈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量。即便家兄成婚，也不会改易吾志。”

汤成子吃惊地说：“哦？是吗？讲讲你的理由。”

虞智华笑道：“这也需要理由吗？”

汤成子反问：“这难道不需要理由吗？”

虞智华又笑了笑，打趣儿说：“大祭司原来好幽默。”

汤成子朗笑道：“不是我老头子幽默，是着实为你们年轻人担心。如今太平世道，早早成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早结婚早生子，人生就步入下一个阶段了。”

虞智华道：“晚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晚辈曾经发过誓言，不修行至显圣境界，绝不考虑婚姻之事。”

汤成子又是一惊，叹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回顾自身经历，接着道：“我升至显圣境界，已是耄耋之年，你即便天纵英才，比我早上二十年，也是年过花甲，那时候再谈婚事，还来得及吗？”

虞智华不慌不忙地说：“承蒙大祭司挂怀，我想一定有条捷径，或许三十岁之前就能达成所愿。”

“是吗？”汤成子更是大惊，追问道，“还有一条捷径？不妨说来听听。”

虞智华谦让道：“就怕说出来惹大祭司笑话。”

汤成子大手一扬，要求他但说无妨。

虞智华便将元魂丹珠的事情说了。

他从一本古籍中看到，说是元魂丹珠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补益元气，增进修为。只要服下一颗，就能迅速提升境界。所以他认为，只要得到一颗元魂丹珠，就能如愿以偿。

汤成子微微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不置可否，心里则在嘀咕：“我伤重如此，却能恢复得这么快，不得不说，是血丹珠的作用，想必也会因此可以多活几年。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有充足的时间考量了。”

他这么一想，又想到孙女的婚事上来。

袁泰不恋宝物，这一点诚然难得，或许还可以留作参考。

至于老邴说起的夏巨鲸，似乎也不应该当即否定。一个孝顺的人，气质之性定然上乘，将来的修真境界定然不会低。

反复权衡之后，汤成子便将目光锁定在三个后生上——一者袁泰，二者虞智华，三者夏巨鲸。

他畅想着，自己的孙女婿将在这三个人中间选出。

虞智华自然不知道汤成子琢磨着这件事情，而是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自己所说的捷径是否可能。

那本古籍虽然有记载，但是封面破损，扉页不存，他无法判断是否可信。

当虞智华以此请教时，汤成子大笑数声，良久才说：“在我看来，修真无捷径。”

他整理思绪，解释说：“修真外则取决于元体属性，内则取决于气质之性，两性互为表里，涵义却迥然不同。

大抵说来，元体属性决定了一个人修真的下限，而气质之性则决定了一个人的修真上限。

虽然说志不求易，事不避难，但是无数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不能强人所难。

如果气质之性不合格，就是修真到老到死，境界也难有突破，这就是许多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就止步不前的缘故。”

虞智华疑问道：“气质之性？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汤成子神秘兮兮地说：“这算是我独家所创的观点，你听听就行。”

虞智华拱手拜道：“还请大祭司不吝赐教。”

汤成子只好补充说明道：“我只是用‘气质之性’来注解许多人修真境界无法突破的情况，至于究竟该如何定义‘气质之性’，实不相瞒，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留下只言片语，以供后生参考。”

虞智华激动道：“谨盼大祭司早日完成大作，晚辈一定第一时间拜读。”

汤成子欣慰道：“如此甚好。”他话头一转，拍了拍虞智华的手说：“志存高远当然好，可千万别好高骛远了，你懂的吧！”

虞智华不胜欢喜道：“听大祭司这么一说，晚辈豁然开朗。”

汤成子笑道：“我看你还没真的懂。”

虞智华惭愧道：“还请大祭司明示。”

汤成子喝了口茶，沉吟半晌，才无奈说破道：“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虞智华满脸刷得羞红，他即便再不谙世事，也已然听出，汤成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汤成子见状，心里便如明镜一般，主动邀请道：“往后多来我家转转，我那个孙女也喜欢舞枪弄棒，你可以跟她切磋切磋。”

虞智华赶紧转移话题，因说道：“汤小姐方才跟那两个刺客打斗过一番，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踏入修真之途了。”

汤成子神色一紧，叮嘱道：“兹事重大，千万别向外透露半句口风。”

虞智华立马明白过来，答应道：“放心，我绝不外泄半个字。”

汤成子释然道：“如此甚好！”他顺势便把话头又引导到刺客身上来了，虞智华警觉到这是个脱身的好时机，便主动请缨，要去查找密道。

汤成子再无留下虞智华的道理，交代他多带些人去，尽快找到密道的出入口。

虞智华领命而去，直奔方才击杀刺客的树林中去了。

天晓时分，汤成子仍然枯坐堂前，竟也不感到困倦，更对血丹珠的功效感到吃惊，心中不由得想起虞智华说的那条捷径来——或许未必不可能。

正思量间，关合和袁泰托着疲倦的身子返回，告知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那就是档案之中，没有跟刺客相符的修真者。

汤成子于是判断，这两名刺客或许来自真元大陆，目的是为了刺杀袁泰，自己的孙女不过是遭受连累之灾。

袁泰断然否定道：“不然，我听得一清二楚，那女刺客说过，他们的目标正是汤燕燕。”

汤成子讶然疑惑道：“这是何故？我汤成子难道曾有仇敌？”

袁泰道：“只要找到那个老大，一问便知。”

汤成子抚须凝思，点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关合激动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查找密道。”

却听汤成子告知道：“虞智华已经去找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这么快！”袁泰惊讶地说，“那我们去帮一把手。”

关合也有此意。汤成子却是不急，强留下他们吃了早饭，却没有再说刺客的事，而是嘱咐袁泰转投关合门下之后，要听从教诲，并祝福他能够学有所成。

袁泰感激不尽，向汤成子拜了又拜。

汤成子索性敞开了说：“你修真不成，休想娶到燕燕。”

袁泰且喜且惊，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很想问明缘故，却不知如何开口。临到他跟关合别过汤成子，仍然缄口不言。

关合却不糊涂，一踏出大门，便率性地问：“你不是早就不想娶汤燕燕了吗？怎么汤成子那么一说，你反倒不高兴了？”

袁泰道：“我忽然感到自己非常没用，尤其是跟虞智华相比，几如云泥之别。”

关合勉励道：“知耻而后勇，你完全可以后者居上。”

袁泰叹了口气，骑上马鞍，心事重重地朝那片树林奔去。

那片树林坐落在主街东边，名叫凤凰岭，传闻有一只玄鸟曾在那里筑巢为家。

玄鸟早就无影无踪了，树林却万年茂盛，即便是五年旱灾期间，也没有一棵树枯萎，然而奇怪的是，来此掘地三尺，却横竖挖不出水来。

这使凤凰岭变得异常神秘，普通民众认为可能是玄鸟的魂魄作怪，不敢轻易靠近，除非哪家遭受灾祸，才会冒险前来祭祀祈福。

袁泰当然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是他也对凤凰岭非常好奇。

他分析的结果是，既然挖不出水来，想必下面的土壤一定很干燥。

如此一来，下面有密道就顺理成章了。

关合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叹道：“袁泰，你如此聪慧，一定要在修真上有所突破。”

袁泰蓦然一愣，道：“这话好熟悉。”

关合笑道：“呵呵，接下来就看咱们师徒的造化了。”

袁泰点了点头，下马之后，忙着拴好马匹，重重心事悄然减轻了不少。

朝凤凰岭深处一边走着，袁泰一边高喊：“智华兄，我们来帮忙了。”

关合也吆喝道：“虞智华，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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