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补苍天

再走近大观园，他望去正殿，眼中立刻就是一片华彩。殿顶共有五脊，正脊两端是螭吻，又称吞兽。另外四条垂脊各有兽头五尊，分别是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是以合称“五脊六兽”。

诸兽前端另有个骑着凤凰的仙人造型，说法并不一致。有说是齐泯王兵败被凤凰所救而骑行飞走的，也有说是姜子牙的小舅子渴望攀附的，再就是有说就是姜子牙本尊的。总之，这些仙人与神兽都代表着不同的暗喻，来保佑身下的这座建筑及内里居止的人。

又因为这些神兽只是呆滞不动，另有民间的俗语，揶揄讥讽过于闲适的人，或者直接称呼懒人为“就像是‘五脊六兽’”。

贾璘正在自觉有趣地眺望，听得耳边有人笑道：“璘哥哥，正满处寻你不见。”

说着话，贾宝玉匆匆走来。贾璘收回视线看去，不禁也是一笑：“我只说来谢你，你却着了急。”

嘿嘿地笑了笑，贾宝玉倒也不在乎，干脆地说道：“原本我也是‘无事忙’。”又再好奇地发问道“璘哥哥在望什么？”

冲正殿屋顶努努嘴，贾璘笑道：“看那五脊六兽。”贾宝玉先是“哦”了一声，随即也是大笑：“璘哥哥这是在说我闲在？”

贾璘摆手说道：“都有各自喜好的事，何曾有什么真的‘五脊六兽’。即若这些神兽看似不动，却不是也带着人们的寄望，明着看不到，却都是在各自暗中忙着的嘛。”

两人说笑几句，贾宝玉一边走着，一边拱了拱手，再低声说道：“璘哥哥，我才从庄上回来，知道你教训了她们，更又给她们加了月例钱。正要去谢你，却见你先来了。”

“这都是小事。”贾璘随口说道，“我来也是要谢你的。佳蕙、芸香去了我那里还算安心，我给她们换了红袖、沉香的名字。或者俗气一些，但孟氏唤着也是便利。”

“这就好。”贾宝玉也不再多问，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贾璘也就站住脚跟，表示不再进去大观园。贾宝玉再对他认真地拱手施礼说道：“璘哥哥对我好，这我都是知道的。”

按住他的手臂，贾璘回应着说道：“总是都会得到正果，你只管安心就是。”

“这个自然。”贾宝玉立刻答道，随后再低声说道，“我与菡哥儿也说好了。他听说是你建议，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说是随时可以和我去水仙庵！”

“好。你自己也要仔细些。”贾璘盯看着他。

想到或许因此受责打，贾宝玉咬咬牙，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好个痴情的哥儿！”贾璘赞道。

贾宝玉淡淡地笑了笑，转而再低声问道：“珍大哥哥会答应菡哥儿买庵堂吗？”

“总是让他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罢了。”贾璘冷冷地说道。

贾宝玉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随后他赶去拜见贾母，贾璘与他道别回去贾宅之后，先去拜望了林如海和贾敏。

这对夫妇看着贾璘，也不禁先是摇头，再又笑了。

“笑傲曲似乎一夜之间传遍长安。”林如海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就是我今日上朝，也听到有的同僚哼唱呢。本来不知道这曲子从何而来，却没料到，有人说是‘就是那位狂傲的州同’作的。”贾敏听了，忍不住掩袖笑个不停。

贾璘连忙躬身施礼，嘴里说道：“一群少年纠缠，晚辈只得想个法子脱身。”

林如海也笑了，随即命他坐在旁边，再说道：“我试着去问吏部的人，却没人敢直言你的所谓‘审议’之事。”说罢，他不禁轻叹了口气。

“让老爷费心了。”贾璘说罢，想了想再接着说道，“以晚辈之见，老爷仍是会回去扬州。而晚辈，将暂时不能侍奉您和太太在身边了。”

林如海原本大致有这样的猜测，贾敏却顿有不舍。想着这少年十三岁就被她视为义子一般，此时听他这样说，她不禁眼圈发红。

不待林如海夫妇询问，贾璘连忙再起身施礼说道：“晚辈何尝能舍得与老爷和太太分别？只是为国家安危考虑，晚辈必要如此。”

贾敏随即抹泪，哽咽着说道：“自你不足十四岁，我们就常在一起。若真的如你所说，我和老爷如何舍得你独自远游？”

贾璘听着也是感慨感动，只好暗呼口气，再开口说道：“雏鸟总要独自飞去天空，鲲鹏必当独自遨游于长空。老爷和太太再是关爱，晚辈也理应自强。”

林如海慨叹几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璘哥儿说得有理。可你总说要去边关，我们岂不是更加不放心？！”他的声音也有了哽咽。

几年欢洽的相处，林氏夫妇早已把孤零零生活在世间的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若是暂时分别倒也罢了，贾璘更要去凶险的边关，这对夫妇怎么能舍得？

“请老爷和太太放心。”贾璘不想让他们太伤心和担心，再又说道，“我料少则一二年，多则两三年，晚辈必会再亲自拜见老爷、太太。”

“说起来好轻巧，只你未必懂得世间不易。只听老祖宗说起国公爷旧事，哪一桩不是令人心惊的？”贾敏听了暗自拭泪，慨叹着说道。

贾璘再次致礼，只说自己有充分的预想与准备。林如海夫妇劝说不得，只有暂且沉默。

“依晚辈之见，老爷确乎应该尽早回去扬州。”贾璘岔开话题，低声说道。

林如海自然想要妻子、儿女和自己在一起，但听他说得严肃，不禁一时怔住。贾敏被他的话转移了思路，也为这话显得神情有些茫然。

稍后，林如海点点头，贾敏却蹙眉低声说道：“璘哥儿是有另外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人，贾璘低声回道：“就连太太留在这里也不适合休养，就也回去扬州。”

“我再不舍母亲，也当要陪伴老爷的。只是璘哥儿说得严肃，是猜到会有什么大事吗？”贾敏迟疑地问道。

贾璘不能让她胡乱猜测，干脆地低声说道：“晚辈才入官场，已经感到危机暗伏。长安官贵众多，彼此争执不休。老爷治理盐务严谨，或有得罪他人之处。居于长安颇有暗潮涌动，但老爷转回扬州，却如同鱼入大海。更有林家军可以建功借势，再有暗中政敌，谁又不对老爷畏服？”

林如海和贾敏听了，相互看了看。也都知道贾璘毕竟年轻，他们只把这话当做劝说，倒也不会想得更深——尤其是贾氏新来有贾元春这位贵妃撑腰，正是最荣光的时候。

贾璘也正有此考虑：贾敏此时返回扬州，贾母心中有所倚靠，不会刻意拦阻或为难林氏夫妇。

而他真正的期望，是将来贾氏或有什么大的变故，也不致影响到林如海夫妇。

点点头，林如海不便表态更多，只随口说道：“璘哥儿说的在理。”贾敏听得无奈，却也觉得贾璘陈述得很明白：“璘哥儿这是为我们考虑得细密、长远呢。”

贾璘拱手说道：“晚辈所言未必周祥，但的确都是尽力为老爷和太太思虑。”

林如海与贾敏不由得颔首赞许，却听到门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父亲、母亲，真的要回去扬州了？我却舍不得就离开老祖宗。”说话间，林黛玉抹泪走了进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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