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落：覆手神州

行至半路，陈昊才从对人族的向往当中回转过来，雪寒月适时提醒道：

“回人族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得到妖庭认可，名正言顺越过边境，二是穿过落日谷，对面是什么，从来没人知道。”

雪寒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按照地图来看，落日谷的对面就是荒州，历来是两族的交战之地，数千年来战火从未熄灭，传说整片州域之中白骨成山，其中凶险不必多说。

“那还是算了吧，落日谷中的妖兽连翎羽这个妖庭郡主都不敢得罪，而我是人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妖庭认可，看来想回到人族的领地是没希望了。”

陈昊长叹了口气，虽说他从小就在雪阳城长大，对荒州南方的人族并没有什么归属感，甚至还是从云紫陌那里才了解到一些人族的文化，但他骨子里流淌着人族的血，说到底还是想有机会能够去看一看。

曾经他听养母王氏说过，也和林易一起畅想过，有朝一日人族能够站起来，将欺压他们的妖族踩在脚下，重现数千年前人族的辉煌，然而如今了解的越多，才发现少时的梦想是多么苍白。

“雪阳城中有修行者三千多人，普通妖族十万，人族十万，若能齐心，落日谷中妖兽如何能拦得住？”

“你想让我回人族？”

陈昊诧异地看向雪寒月，自己只不过是听云紫陌讲了人族的事情而心动罢了，明知事不可为，自然也就没有强求的打算，可雪寒月却说出这般话来，在他心里埋下希望的种子。

“不想！”

“那你为何？”

“你和殿下所想，都是一样，两族嫌隙，也未尝不可化解，殿下不能丢了妖庭郡主的御令，但是你可以。”

“好，不想那么远了，先把雪阳城的事情搞定再说，寒月，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我发誓，要是没有让两族和平相处的办法，我绝不踏入人族的州域。”

陈昊想回人族不假，但前提一定是和南宫翎羽她们一起，两族相战数千年，从妖族对人族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其中的仇怨有多深重，想来人族那边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要是为了一己私利，就算有可能带着她们回去，却要过忍气吞声的生活，这种事陈昊做不出来。

“山盟海誓你去对殿下说吧，我只会杀人，能欺负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雪寒月拍开了陈昊抓着她胳膊的手，她所说的欺负陈昊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只不过从那次之后，每天晚上陈昊能抱到的都是变回原型的狐狸，所以也就只能在白天找点机会占占便宜。

平时雪寒月也不会拒绝，以陈昊的胆量，最多也就敢拉拉手拽拽胳膊什么的，再过分的他是一样不敢，不过雪寒月倒是没再说过他不像个男子汉。

“嗯？寒月？”

陈昊错愕地眨了几下眼睛，刚才还在他身边的雪寒月突然失去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街道上的所有行人，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无人问津的摊铺之外，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无声、无息，整个街道仿佛从未有过人一般，或者是有人生活过，但是消失的突兀且自然，让行走中的陈昊毫无察觉。

“别找了，这是我制造出的幻境，现在的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端倪。”

一袭红衣在陈昊的身前飘落，红衣之上，飘扬着满头白发，不是银雪，而是苍白。

“不知前辈是谁？”

“我是紫陌的主子，你是她师傅，我们见上一面，似乎合情合理。”

红衣女子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转过头来，险些把陈昊吓了一跳，被云紫陌尊称为少主的人，竟然如同一具行尸，皮囊之下便是枯骨，看不到一丝的血肉。

“前辈这是何意？我不敢以紫陌姑娘的师傅自居，若是有得罪之处，小子在此向前辈道歉。”

“我名云溪，本来面目就是如此，百年来从未出面示人，就连紫陌也未见过我的真实样貌，如今我已时日无多，之所以来见你是有一事相求。”

云溪已然形同枯木，生机所剩无几，两眼空洞不见一点神采，这般情景，很难不让人信以为真。

“前辈但说无妨，有能力帮到前辈当是小子的荣幸。”

陈昊并未怀疑什么，就像当时的雪倾城一样，虽然云溪比不了雪倾城万一，但同样能轻易将他捏死，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

“不错，这个给你，日后若是云溪阁出了变故，还请你能照顾好紫陌，既为人师，保护徒弟当是你分内之事。”

“前辈太看得起小子了，紫陌姑娘的实力在洞天境之上，小子连脚后跟都够不着，说保护的话岂非大言不惭？”

陈昊接过云溪递过来的令牌，令牌沉甸甸的，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上面仅有一个“阙”字，一笔一画格外工整。

云溪没有解释令牌的来历和作用，而是继续说道：“人之将死，往往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今天先给你一点好处，待我生辰那天，再送你一份大礼，不知小兄弟可否看在紫陌的份上，赠我两坛醉相思？”

“哈哈，前辈相求，小子也不敢不从！”

陈昊从星银中取出两坛醉相思，在外面价值几何都不重要，他也没有借此谋利的打算，遇到友好之人，当做礼物才是最好的选择。

云溪收起了一坛，然后当着陈昊的面一口气喝干了另外一坛，出乎陈昊意料的是，云溪并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喝了醉相思之后，她的头发渐渐变回黑色，枯骨之上也重新长出了血肉。

“你…”

陈昊看着恢复了容颜的云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下一刻云溪便凑近上来，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声说道：

“嘘，切不可乱说话，否则我将你的秘密捅出去，到时九州皆知，可就不是死上百万千万的人能阻止的了。”

“既然醉相思对前辈有帮助，为什么只要两坛，还是前辈怕我小气，以为要多了我会舍不得？”

云溪掩着嘴轻笑了几声，没好气地拍了下陈昊的脑门：“你以为是救命灵药啊？我留一坛在生辰那天用就足够了，将死之人，不值得再浪费东西。”

“前辈大义，小子实在佩服，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以前辈的地位，到雪阳城来应该不只是为了两坛醉相思才对？”

云溪抬头望了望天空，随即用手遮住了额头，眼睛轻轻眯起，似是见不得阳光的样子，然后伸手指向城南的位置，反问道：

“若是你要死在爱人面前，是希望白发枯骨还是容颜依旧？我本以为窥探天机就能改变命运，却一直都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过去、未来、还有现在，要同时改变才有机会逆转天道。”

陈昊也跟着看向落日谷的方向，云溪的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或许有他，或许有她，但最终的指向却在城外的落日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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