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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警官的采访日记

拯救他,我的职责

当你的委托人面临牢狱之灾时,你该怎么做?这是我从一个律师那里了解到的故事。

这个问题对于律师来说有点可笑。这个故事准确来说,是那群人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抓之后,我从中搜集到的一些故事手稿,且先说是故事吧。

故事大概在七年前的一天。

我低头看着拘留中心长长的走廊,思索着这次将是何种光景。警卫是一位身着制服的强壮男子,在台湾能见到这样高素质的服役人员这是少见呢,在走廊的尽头盯着我,冷峻的面容上光影交错。他不喜欢律师,尤其是发型时尚、目光如炬、毫不闪躲的女律师。他身后的钢铁之门打开,伴随着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我的委托人出现了。陆温卿,商界巨子、艺术资助人。就在昨日,他成了被指控谋杀妻子的鳏夫。

陆先生向我走来,他步履平稳,戴着手铐,双手交叉,神态威严。是他杀了他优雅的妻子吗?也许吧,我心想。至少在执业伊始我会希望自己是错的,但十年的刑事辩护经历已经让我心生倦怠。这无关紧要,我的工作只是让委托人摆脱困境,免受惩罚。

警卫的右手摸上枪套,左手掌轻推囚者,催他向前。我的委托人停下来,半转身表达不满和抗拒,才得以恢复原有步伐。出于某种荒谬的理由,他们就给陆温卿——一位正派、无犯罪记录的市民——戴上了手铐。无论他杀妻与否,他都很难摆脱警卫,随意逃出生天。我们理解监狱里运行的尊严游戏,只有赢家才能保有筹码,但大多数人并非幸运儿。或许眼前这位是个例外。即便他身披赭色囚服,仍能掌控局面。警卫稍微后退,移转目光,弯腰解锁。一位身材瘦小剪着寸头、身着制服的女士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翻找出会见室的钥匙。陆先生走进了房间,警卫招手让我进去,门在我们身后咣当一声关闭。如果不算窗外警卫的脸在墙的高处投下的影子,我们可以说是独处一室了。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塑料椅,他们把这里弄得毫无人情味。我示意我的委托人坐下,他优雅地移动身躯予以配合。他已经迅速领悟了手铐对活动方式的改变。我把椅子咔嚓一声拖拽到他的对面并安静地滑坐上去。

“蓝小姐,谢谢你能来。”陆温卿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的眼眸碧绿,虹膜镶着金边,目光深邃,如同古代圣像般审视着我。我不习惯被委托人端详,他们往往只是想说:“把我从这儿弄出去。”我决定对视回去。

尽管陆先生已步入中年,但赭色囚服下仍能显示出他强健的肌肉。他的五官端正,可谓英俊。夹杂缕缕银丝的一头浓密黑发从额头垂至下巴,饱满的嘴唇和方形的下颌周围环绕着一圈黑褐色的鬓须。他举止高傲,目光凄怆。为什么不呢,我想,如果报纸报道为真,他确实有太多需要为之哀伤的事情。

我中断了眼神接触,手指轻弹,打开了身旁的公文包。“小明打电话给我,”我一边说,一边登录我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他说您想委托我。”我新建了一个文件并打上“陆温卿”。

“是的。他们告诉我必须反对指控,为此我必须要请一名律师。蓝芝娴小姐,我认为你是合适人选。”他的声音低至耳语一般,“你会做得和别人一样好,谁知道呢,也许更好。”

我从电脑屏幕上抬眼匆匆一瞥。他有罪吗?他只是想尽快摆平此事吗?

“我开始期待能了解你。”他说道,仿佛我们已经达成合作协议。

我启动职业口吻:“陆先生,法律预设您是无辜的,但谋杀是严重的指控,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您。”委托人管理的第一课:让其冷静。“请放松,您找对人了。”

他点了点头。

“我听说警察盘问过您。”

“我告诉了他们真相,我回到家,发现我妻子死了。”

如果徐明,这位声名赫赫的亚洲精英们的法律顾问,一开始就知道致电我的话,陆先生本不该轻举妄动,而应坚持行使沉默的权利。现在告诉他这些毫无意义,发生的已成现实。我只希望他没有说出自以为无关紧要的事,导致其深陷本案之中。

他好像觉察到我的忧虑,身体前倾。“蓝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即使在你推崇的司法制度下,无辜者也会被定罪,这并不罕见。我感谢你的帮助,希望能有最好的结果。但你应该知道,如果最糟糕的结果降临,我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陆先生,您应该知道,我特别厌恶失败。如果我代理本案,我将竭尽所能,打赢官司。”

他坐了回去,“很好,蓝小姐,我决定聘请你。实话实说,我想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我无视他的突然示好。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样子。“首先我们需要做的是确保您获释,把您从这儿弄出去。然后我们再商议案情,看您是否希望委托我们负责。如果进展顺利,我们将讨论检方对您的指控和我们应该如何辩护。我们会处理好一切事务,在合适的时候做好准备。”

我历经打磨的简短演说近乎完美,但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只给我一个空洞的微笑。

我提醒自己委托人管理的第二课:避免失败。“陆先生,我需要坦诚地告诉您,像这次如此严重的指控,法官不会支持保释。不过我们会竭尽所能。”

“蓝小姐,那么准确地讲,你都需要什么来确保我能获释,或者至少能试一试?”

“我们需要您的私人信息,例如住址、收入、担保人的可能人选、护照,诸如此类,我们还需要现金来申请保释。”

“李怀,”他缓缓地、郑重地说道,“李怀,在国贸大厦。”他背诵了一个电话号码,我记录下来。“我的私人秘书,从古老的词义上讲,我家族金库的私人管家。”

“我明白了,”但我其实压根没有明白,“法官可能想要一大笔保释金。”我再次想起在报纸上读到的有关他妻子死亡的报道。“考虑到具体的情况。”

他平静地凝视着我,“这点事无足轻重。”

“我还需要定金。一万台币起,后续再增加。”刑事辩护工作的第三条规则:提前支付佣金。

“只需一万?”他任由自己轻笑道,“蓝小姐,我可以确定你的价值远超于此,李怀会安排付款事宜。”

“非常好。”我把笔记本放回电脑包中,“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开始工作了,我的同事会联系李怀并打理细节问题。如果幸运的话,今天我们就能把您从这儿弄出去。”

“那我感激不尽。”他哽咽道,“我妻子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下午,我希望能够参加。”

“媒体将会等在那里,狗仔队,报纸上整版的照片,六点钟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陆先生,您确定要参加吗?”

“葬礼既是为她,我的妻子文君,也是为那些爱她的人。”再一次,他凝视着我,“也为了我。”

我考虑了下曝光的影响。丈夫悲痛欲绝,出现在妻子的葬礼上。不是件坏事。

“好吧,”我说,“记得穿上黑色衣服,保持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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