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警梦

上帝以他的模样造了人，也以他的意志造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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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走出酒吧大门时，詹姆斯刚好从警车里出来。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詹姆斯问。

“抱歉……”

“又要问问你的身体，对吧？”不等乔纳森话音落地，詹姆斯讽刺地说。

意思很明显，在问候他是不是便秘了。

乔纳森本想跟詹姆斯提一下他刚才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一幕：一只手把一个蓝色东西放进红发女人嘴里的事，但见詹姆斯这态度，他索性作罢，心下思忖在梦里较真，恐怕只会让梦境变得越来越糟。

忘掉那只手，还有那蓝色东西吧。

“绿色兰博基尼，”乔纳森刚坐进驾驶座，无意中看到前面一辆绿色兰博基尼变道时没有打转向灯，“没有打转向灯。”

“我喜欢给富人开罚单。”詹姆斯说着一踩油门驶进了机动车道，乔纳森立即打开警灯。“有时候我觉得罚单应该看车开。给富人开个200美元的罚单真是个笑话。200美元，他们喝的矿泉水都不只这个价。”

“你这是赤祼祼的仇富。”乔纳森笑地说。

“我这叫公平。”詹姆斯严肃地说，“你真以为富人的慈善基金是为了慈善吗？不过是把钱从左口袋放进右口袋，是避税，尤其是避遗产税的一种。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越捐款越富有。他们在一个派对上的花费就能发全市警察一天的薪水。”

“我又不是天真的孩子。”乔纳森说，“这叫合法避税。这是个BUG。连精密的宇宙都有BUG，补一个，就会在别处出现一个，甚至多个BUG。我的意思是说，富人总有办法让自己摆脱麻烦，凌驾于法律之上。”

“这个世界是由富人统治的，法律也是由富人写的。”

“是啊，美国的开国元勋们好像个个都是奴隶主，或者有资产的白人男性。”

前面的车辆早已让出了位置，詹姆斯已经处在了兰博基尼后面。兰博基尼没有停车的迹像，还在往前开。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了。兰博基尼在斑马线前停下来。信号灯变绿时，兰博基尼驶过了斑马线。

“他是要我们在他的庄园里给他奉上一张罚单吗？”詹姆斯说。

兰博基尼突然变慢了速度，似乎司机这才意识到后面的警车是跟着自己的。过了一会，兰博基尼打起了双闪灯，意思是他很快就会停下。

但他并没有很快停下，而是继续开，还提速了，但并没有超速。

进入第九大道路口有个加油站。不出意外，司机将在加油站前停车。不过警察们有时会遇到跟随违规车辆十多分钟后，本以放慢速度的违规车辆在到达空旷，或者绝对安全的路段后突然提速逃跑的情况。

兰博基尼果然在加油站里停下了，它停在了一组加油机前。

接着，兰博基尼左侧的车门就像昆虫的鞘翅一样竖了起来，然后一个亚裔男子从车里钻出来。

乔纳森和詹姆斯赶紧下车，冲男子喊道：“回到车里。”

男子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了加油枪，把加油枪塞进了跑车油箱里。

这一波操作，让乔纳森和詹姆斯愣住了。

“警官，抱歉，我车没油了。”男子转过头来，表情还有些无辜。“我犯了什么错吗？”

“你先把油加完。”詹姆斯面无表情地说。

“好的。”男子点头，低头看着加油枪，认真地加油。

乔纳森一边打量男子，一边在脑海里检索起男子的脸。他总觉得男子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有可能眼前的男子是他开过罚单，或者给过警告的无数个司机中的一个。

“先生，请坐回你的车里，然后把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詹姆斯说。

男子照做了。

“你在国王街99号变道时没打转向灯……”詹姆斯说。

在詹姆斯和司机交谈时，乔纳森站在驾驶室另一侧，由于车玻璃颜色的缘故，他无法看清车内的情况。

“搭档，我觉得他的车玻璃颜色很深，我看不清楚车内。”乔纳森决定指出车窗玻璃的事。

“你确定是我的玻璃有问题吗？”没想到亚裔男子突然飙出了一句标准的汉语。随后，男子把副驾一侧的玻璃降下来，继续用汉语说，“警官，现在看清楚了吗？我车里啥都没有。”

男子说得没错，他车内确实啥都没有。

“我是赶得去参加派对。”男子继续用汉语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停在加油站，马上下车加油的原因。”

“你的汉语不错，麻烦你用英语。”詹姆斯说。

“哪条法律规定我只能用英语和警察对话？”男子切换到英语道，“而且我在和另一个警官说话。这不犯法吧？”

詹姆斯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乔纳森过来。乔纳森从后备箱走过去，站在了正驾座前，詹姆斯现在站到了副驾一侧。

“如果你喜欢用汉语，我就用汉语跟你说话。你好好听着，你在国王街99号变道没开转向灯，还有你的车玻璃颜色可能超过了哥谭市法律所规定的透光率不能低于35%的标准。”

男子没回应了，盯着他的脸看。

乔纳森觉察到男子的瞳孔突然放大。人在突然遇到吃惊的事情时，瞳孔就会不自觉放大。显然，男子似乎也在哪见过他。但从男子疑惑的表情来看，男子似乎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如果我的汉语让你听得很别扭，我很抱歉。但我想你一定是听懂了。”乔纳森淡然自若地说，“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不想对你付诸任何暴力行为。”

男子的瞳孔此时恢复了，脸上的疑惑表情随之消失了，恢复了常态。

“透光率？你是用眼睛测的吗？”男子反问。

“等会我会用仪器。现在请出示你的驾驶证，车辆注册信息和保险卡。”

男子没反应，双手还放在方向盘上。

“先生，你可以把你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拿开，伸进手套箱里拿出你的证件。”乔纳森用英语指示道。他知道男子是故意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动的。

“你让我拿我就拿？”男子仍然用汉语，语速飞快。

“你说什么？”乔纳森没听清楚。

“好的，马上。”男子突然改为英语，笑微微地点头说。

当男子把手伸向手套箱时，乔纳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车内有枪吗？”

男子瞟着乔纳森，手在拉开的手套箱边沿停住了。静默了两秒钟，男子回答：“没有。”

“好的。你继续。”

男子拿出了证件，递给乔纳森。乔纳森见驾驶证上写着Yiyun。地址一栏印着艾比利山庄61号。

驾照没有问题，保险卡和注册信息都没有问题。

“我去核对一下你的信息。”乔纳森对男子说。

“警官，快点，我要去赶派对。”男子喊道。

“什么派对？”乔纳森随口问道。

“为一条狗举办的派对。”

“噢，生日派对……”

“葬礼派对。”男子没有感情色彩的吐出四个字。

“你不是从艾比利山庄过来的？”乔纳森淡定地转移话题。

“我还是学生。明年的这时候我差不多要毕业了。我现在是要回艾比利山庄。”

“祝你顺利毕业。”乔纳森说着，朝警车走去。

他将男子的信息输入警用电脑，电脑显示男子曾于两周前在哥谭大桥上得到了一次超速警告。

确定男子的信息没有别的问题后，乔纳森从手套箱里拿出玻璃透光率测试仪。

“麻烦你把车窗升高，升到一半。”乔纳森说。

男子照做了。

乔纳森把测试仪插在车窗玻璃上，结果仪器显示该玻璃的透光率是35%，不多不少刚好是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看着这个法律标准数值，乔纳森感觉心里突然蹦出了头草泥马。

男子笑了，毫不客气地嘲道：“警官，眼神不好的话快去看医生。”

乔纳森默默地收回测试仪，正准备走回警车时，男子突然又用汉语说：“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警官你看，能不能给个警告。”

乔纳森用英语回：“我们通常只给人一次警告。记录显示你于两周前在哥谭大桥超速被警告过一次。所以我必须给你一张罚单，免得你过几周撞死人了，或者把自己撞死了。”

“哎哟。”男子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直白的美国警察，直白得太傲慢了。是不是因为我不是美国公民，没给你为之效忠的美国政府上税，誓死捍卫的民主自由纳税，你就这么说话？你们的服务态度是看碟下菜吗？你们就是这么轻慢外国友人的吗？”

乔纳森没有理睬男子的调侃，径直走回了警车。他很快在警用电脑上给男子打出了一张罚单，并让男子在罚单上签名。签完名，收下罚单，男了一踩油门出了加油站。但旋即，男子又倒回来，把头伸出车窗，说：“警官，给我你的名字和警号。”

“干什么？”乔纳森问。

“你的服务好棒啊，我要给你们警局打电话夸你啊。”男子大言不惭地说。

乔纳森从右胸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走上前递给男子。

“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他说。

“我们应该是同姓吧？”男子看着名片，突然换到汉语问，“耳东陈吗？”

“我的名字就在名片上，欢迎投诉。”乔纳森说完，转身朝警车走去。

当他进入警车时，男子的兰博基尼已经在车流中化成了时隐时现的绿点。

“他说了什么？”詹姆斯问。

“不知道。”乔纳森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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