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西东

君看龙尾岂石材，玉德金声寓於石。与天作石来几时，与人作砚初不辞。

碧天照水风吹云，明窗大几清无尘。我生天地一闲物，苏子亦是支离人。

云佩跟着后面急问：“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苏烨头也不回：“我要却取回我的吃饭家伙。”云佩不解，小跑几步追上苏烨，苏烨此时脚步慢了下来，急也没有用，反正那店总开在那里的，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消多时，苏烨找到了那家长生库，进门东找西找也没有见到那个朝奉，一个伙计见苏烨探头探脑的样子，喝斥道：“你这厮，鬼鬼祟祟的作甚？”苏烨气结，难道自已的样子那么可疑吗？苏烨不愿与伙计计较：“做生意得和气生财，你们东家没有教过你吗？快告诉徐朝奉，说我来取东西了。”

那伙计见他是来取货，伸个懒腰道：“质票拿来便是，有什么好啰嗦的。”

苏烨见这伙计这般模样，也是无语了，取出质票递了过去，伙计一看：“噢，一块破砚台而已，有什么打紧的，银子带来了吗？等着，我去取了给你便是。”

苏烨点点头，那伙计拿着质票转身进了内间，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伙计出来，苏烨急了，拍拍柜台：“哎，怎么回事，人呢，怎么不出来？”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又过了一会，那伙计才空着手出来，支支吾吾：“那个，那个你的破砚台被徐朝奉收起来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着，要不，您明后天再来？”

苏烨心里的不安果然成真，他内心里一直在担心这当铺不怀好意，可是当时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得已才当了，原本想着过两天来赎回，就算被多算点利钱也无妨，不想店家居然说现在找不到，那可是自家独有的传世名砚呢！

苏烨急道：“那你把那徐朝奉去找来，快点，如果把我的砚台弄丢了，我可不会轻饶，我可要去告官，让你们加倍赔偿。”

那伙计听到“告官”两字，反倒拿捏起姿势来，冷眼斜睨了一下苏烨：“这位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谁说这砚台丢了，咱家店向来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你可不要随便诬赖好人呐。再说了，凭你一小小的穷书生，告官你告得赢吗？你可知道咱们东家是谁，说出来可吓死你！”

“说得好，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人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竟然敢到咱家店里来撒野！”话音未落，那徐朝奉从内间走了出来，这徐朝奉刚才正在不远处的小桃红处鬼混，正在兴头上，突然被这伙计打断，心绪本就不爽，现在见到有人居然敢说要告官，那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一看原来是苏烨，看来是要来赎回砚台的，这个有些不妙，那砚台早就让他转手献给了东家，东家是识货之人，见此宝砚，欢喜得紧，一下子就赏了他二十两纹银。

这徐朝奉原以为这破落户败家子，读书只是装装样子，这年头谁还会真的读书，多赚点钱才是正经事！拿了钱肯定是花天酒地，一下就用完了，哪里还拿得出钱再来赎回，毕竟赎回得多付利息，谁曾想，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银子，这么快就来了，我先吓他一吓再说。

徐朝奉拿过算盘，劈里啪啦地打了一通：“质票写得分明，原当二两，计息每月二分，现在不足一月，算一月利钱，为四钱，再加保管费，风险费，鉴定费等，给你打点折扣，共计三两银子，你有吗？有的话就拿钱说话，没有银子，就趁早走人！”

苏烨听了几欲吐血，才不到两天，二两银子就变成了三两，这简直是抢钱嘛！还好自己银子带得够多，忍着气取出一锭十两纹银递了过去。徐朝奉一看，糟糕，这小子居然竟然真的有银子，还是那么大一锭！

且慢，这银子怎么那么眼熟？徐朝奉睁大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锭纹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透着几分得意，像是抓到了小鸡的黄鼠狼。

“你说这银子是你的，那我问你，你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废话少说，赶快把我的砚台还我，我的银子哪里来的，干你何事？”苏烨不想与他多说。

“砚台那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有麻烦了。“说罢，徐朝奉脸一沉，低喝道：“来人啊，把这小子抓住了，别让他跑了。”

柜台边的门瞬间打开，从里面跑出两个伙计，一个手里拿了条长棍，另外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把苏烨与云佩两人围了起来，云佩欲要向前冲，苏烨一把拉住她到了自己的身后说：“不怕，没有事的。”

徐朝奉拿着个茶壶，嘬着茶壶嘴，指着云佩说：“对的，这个小的也不能放过，看样子是同伙。”苏烨气极反笑：“这开当铺的现在改做强盗了吗？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徐朝奉现在不急了，他又唤过一个站堂伙计去请捕头，再去报告东家。苏烨听他如此安排，也不急了，索性坐了下来，不再理睬这些人。两边剑拔弩张地互相僵持起来。

先到的是雷捕头，苏烨背对着门，雷捕头先看到的是徐朝奉，当即大声道：“徐朝奉，是谁这么不开眼呀，耽误您发财？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苏烨捂住额头，看来这雷捕头也不是什么好货，与这徐朝奉肯定平时没有少来往，不过，您好歹也遮掩一下啊，毕竟您是代表官府，可不能事情都没有问清楚就偏袒上了。

站在一旁的伙计得意起来，晃着身子向苏烨起来，一个拿刀，一个持棍，嘴里得意地嘿嘿笑个不停。

苏烨站起来，悠悠道：“雷捕头，您想收拾谁啊？”雷捕头一惊，竟然是这河曲县近日最知名的顾师爷，他可还是知县的亲戚，跟前的红人呢，也怪自己在下面得意惯了，这次可闪了腰了，都怪徐朝奉没有说清楚。当下像闪了舌头一般，拱手一拜：“这，这，原来是您啊，顾师爷，怎么不早说呢，我还以为......”

徐朝奉傻了眼，这怎么突然一下子乌鸡变凤凰，原来这小子还是知县的师爷，昨天就听说过有这么一人，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小子，您是知县跟前红人，还少得了这几两银子吗？怎么到咱店里来扮猪吃老虎呢？徐朝奉不明白，感觉有些委屈。

徐朝奉毕竟混过江湖，江湖中人变脸功夫自然是到家的，马上喝斥伙计收了家伙，换了一副笑脸：“原来是顾师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来，赶快上茶，请里面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烨见此也不好发作，自己的目的是取回砚台，与这般势利之徒无需多作纠缠。

到了内室，居然是一间小小茶室，布置颇为雅致，可见这布置之人倒也不是庸俗之辈，苏烨落座后便问道：“刚才徐朝奉可是要把我抓起来见官的，怎么，现在可是要循私不成？”语气说到后面开始转冷，此声责问隐含着一丝威压。徐朝奉听了身子陡觉一矮，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本来以为是一平头小子，徐朝奉对付起来心里毫无压力，感觉高人一头，现在知道对方比自己有来头，就自己先堕了威风。

徐朝奉陪笑道：“顾师爷，您先别动怒，咱请雷捕头过来，是因为见到了您刚才拿出来的那锭银子，那银子在这地头可是独一份，只有咱东家有，嘿嘿，原以为，顾师爷您是个穷书生，对不住啊，以为您这银子来路不正，故而就报官了，您可千万别见怪，是小的错怪您了，您就饶过咱一回吧。”

“你的东家是？”

雷捕头接口道：“就是昨日设宴的刘员外，您不知道啊！”苏烨恍然，原来是自已手里的这锭银子才让他们起了疑心，他们东家的银子当然是认识的。

“原来如此，那倒也难怪，既然有此渊源，那此事就算揭过不提，那在下的那方砚台，总可以归还了吧？”

那徐朝奉眼珠子一转：“实在是抱歉，顾师爷，原来想着您没有这么快就来赎回的，听您说，这是块传世名砚，小的也不敢怠慢，请司理掌眼后，他说也吃不准，故差人送去甘州，请咱大掌柜鉴定一下，这样也利于保管砚台不是？否则，随便放在这里，那个不开眼的伙计把它磕着碰着了，那损失可就大了。您先放宽心，过几日砚台就会完璧归赵。”

苏烨不知其是缓兵之计，听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再加逼迫，好像也说不出口，正在迟疑间，那雷捕头插了一嘴：“顾师爷，您过几日不是要与宋大人一起去甘州吗？到时顺便取一下便是了，徐朝奉，您说这样是不是很方便？”

徐朝奉心中暗骂：“你知道个屁！脸上却是笑眯眯道：“正是正是，小的这就派人送信给大东家，顾师爷，您去甘州时直接去长生库取回砚吧，如果不急的话，您也可以再等几日，您看如何？”

苏烨沉吟一会：“那还是在下直接去甘州取回吧，也省得你们来回跑。”

此事虽有些波折，不过看起来还算顺利，苏烨与云佩等一行人便告辞离开。

徐朝奉等他们走远，道一声好险，还算是应付过去了，还好这个顾师爷还挺嫩的，好说话，嘿嘿。急急忙忙来到司理家里，这个司理是大东家派出轮驻河曲县的，平时也不去店里，只在自已的寓所里处理事务。等徐朝奉把这事一说，这位崔司理抿了一口茶道：“此事你处理得不错，砚台其实已经送往洗马林了，哪里还在甘州，先拖一拖也好，到时等此人过去了，再做安排也不迟。反正也就一个小小的师爷，到了甘州，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说话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势，接下来话锋一转：“其实就一块砚台，也没有什么，还给他就还给他了，奈何，某听说大东家的千金对此砚台喜欢得紧，那就没有办法了，怎么可能让大东家的千金割爱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朝奉忙一迭地点头，大东家那是谁啊，那可是生意遍及大金、大夏、少华与大蒙诸国，名下钱庄、质库无数，结交的都是各国皇亲国戚，权贵大臣，可谓富可敌国、权势遮天的顶尖富豪！一个小小的河曲县师爷，还没有什么功名的年轻人，在他眼里，还不是蚂蚁一样的渺小，踩死都不需要眨一下眼。

苏烨可不知道这背后的算计，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甘州找顾伯，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天，顾伯生死未知，苏烨内心着实不安。可是去甘州路途遥远，带着云佩步行过去也不知要走多久，苏烨忽然想起，县城外的山丘里还藏着马车的车厢呢，是时候去拿回来了。

可是拉车的马又上哪里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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