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西东

万籁俱寂，星光闪烁。

苏烨突然从梦中惊醒，梦里刀剑横飞，血肉模糊，远方一直有一个人影在向自已招手，苏烨奋力向前，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面目，却被一支流箭射中，掉下马来，顿时惊醒。立马穿戴整齐，县衙外顾伯已经带着人也收拾停当。

见苏烨出来，云佩先迎了上来，微蹙蛾眉：“公子，要带的东西太多了，怎么办，马车都放不下了。”苏烨摸摸她的头，暗忖，这小丫头，胆子可不小，大兵压境，却毫不介意，只操心带不走那些瓶瓶罐罐，便安慰道：“带不走就不带，反正早晚我们还是要回来的，去熙州我们还可以买更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就放心吧。”云佩嗯嗯地连连点头，心里却想，公子还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呢。

在顾伯一再劝说下，苏烨到底还是穿上了皮甲。知道城内百姓已经安全疏散，众人马衔环，人含枚，打开城门，往北方而去。也不知道是否敌军大意，还是故意，大道上居然没有封锁，只有几名游骑见一队人出来，还未发出讯息，早已被郭禄大等人射死，如此，走得竟然悄无声息，没有带走一丝丝烦扰。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翌日清晨，刘正彦下令攻城，三千精兵，队形齐整，步履坚定，前队持长枪，后队弓箭手，侧翼两队轻骑兵游弋前行，后有辅兵携带攻城器械尾随而行。刘正彦于中军指挥，驱策大军杀气腾腾直奔河曲县城。

来到城下，见城头旗帜飘展，每面旗帜旁边隐约有无数人头闪动。刘正彦挥手让大军停止，眉头微皱，回顾霍启道：“霍大人呐，守城士兵怎么有如此之多，你不是说对方没有多少人吗？这一看得有好几百了吧？”霍启嗫嚅半晌，竟无言以对。

唤来鬼卒，那鬼卒今日有大军在旁边，豪气陡生：“将军，有大将军您率领天兵天将到此，他们必定望风而降，请派一支精兵，让小的当一回这先锋官，替将军把这小小的河曲城先拿下。”

攻城过程出奇顺利，鬼卒率领一支百人小队，竟然毫无阻挡地攀上了城楼，等到他上了城楼，真是又惊又喜，在城楼上大叫道：“将军威武，无生老母，法力无边，魑魅魍魉，望风而逃！”

刘正彦上得城楼，才发现刚才所见的那些会动的人影，不过是一些披着破衣烂衫的稻草人，稻草人会动，是因为稻草人脚下是一弧形翘翘板，翘翘板上插着旗帜，风一吹，可不就随风而动了嘛。

刘正彦一怒，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这一拳打在空气中的感觉太不好受，发狠道：“干他娘的，敢耍老子，给我杀，全部杀光。”旁边鬼卒却不挪窝，看着他若有话说，刘正彦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有什么事，速速报来。”

鬼卒陪着小心道：“城里没有人了，他们一定是知道将军威名，吓得落荒而逃了。”见刘正彦面色不愉，连忙叫道：“将军威武，将军所向披靡......”。

且说苏烨等人离开河曲县后便全速前行，沿途大道旁边村舍损毁十之有八，虽说不是千里无鸡鸣，倒是常见白骨露于野。

与苏烨一起向红山峡转移的除了之前的十余名猎户，还有五十多人的烈火营，顾纶的老部下跟随前行。众人见沿途惨状，就连征战老兵默然无语，几位猎户谈话的声音不知觉中小了下来，到后来就静默不语。就连坐在车里吃着小食的云佩也收起了笑容，咀嚼的声音也更轻了。

一路疾驰，在落日余晖中，众人总算赶到了红山峡前。

红山峡两侧俱是百丈悬崖，猿猴不能攀登，只余极狭窄通道可容两人或一马而过，因两侧为红色砂岩，故而得名红山峡。

苏烨行走于悬崖下，抬头望天，却只见天空只留一线，四周声音全无，端的是一个幽闭狭长的绝境。

顾伯感叹道：“此地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有一支兵马，不用多，三五十人，就可以挡住千军万马了。”

郭禄大道：“顾将军说得好，此地也是我三弟一次追击一只野狐，深入山谷时发现的，本来也没有想过这里有什么用，不想此处现在竟然成了我们躲避战祸的庇护之地。也是天意啊。”

出了峡谷，一条极简山路蜿蜒而上，上面隐有云雾，竟不知有多高。

苏烨停了马车，取了车上重要物件，与众人一起拾级而上。路极难走，此路本来是没有的，也是来山里打猎的人踩的多了，才形成的，有些地方还是新凿的，看来是郭虾蟆领着人这两天筑出来的。

才行到半途，上面有人大喊，是郭大哥吗？

郭禄大喜道：“正是，哦，是李大头啊，快下来接应一下啊。”

上面飞快地跑下来几人，与郭禄大等人见面，连忙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众人走过这羊肠小道，上了山顶，却是一平顶良田，其大有千倾不止，长着各种花草树木，值此深秋之际，竟然也开得姹紫嫣红，殊为神奇，其中许多品种，以苏烨之见识，竟然也不知其为何名物。

苏烨看到此，惊叹不已，再往前走，是一些新搭的小茅屋，行不多远，就有一汪清泉，苏烨奇道：“此山顶竟然还有如此清泉

，岂不妙哉！”

郭禄大脸露得色：“你一定想不到吧，这么高的山上竟然还会有清泉，更神奇的是，这样的清泉总共有九十九处！”

前方有一山丘突起，为平顶之最高处，苏烨率众人登顶俯瞰，才发现当此山，为万山环抱，遗世独立，晈然不群，山丘周围，有清泉环绕，清泉之间有一若隐若现小溪相接，四处水光相映，白云在天上水间，舒展卷曲，当此美景，苏烨心中想起杜子美之诗：万古仇池穴，潜通小有天。这不正是《水经注》中所说到的仇池吗？原来，《水经注》中的所说仇池竟然确有其事：“仇池绝壁，峭峙孤险，登高望之，形若覆壶，其高二十余里，羊肠盘道，三十六回。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此百顷为号。”

此处山巅绿野平旷，沃田千顷，更有绿水环绕，竟然更胜仇池十分，真乃福境也！苏烨长舒了一口气，有如此多的良田，足以养活郭禄大他们村的老老小小，以及烈火营的兄弟们了。

或许还可以更多，苏烨想到这里，心中一跳，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小声与顾伯道：“此处宝地，顾伯您竟然也不知吗？”

顾伯一楞：“公子啊，老夫戎马一生，志在疆场，踪迹也只限于军防驻地而已，后来又跟随老爷隐遁宗门，就更没有去过多少地方了，还是这几年与你游历各方，总算见到了这山川形胜，要说这地方，还真是从未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公子，你有什么想法？”苏烨一听，汗，还是这顾伯最知我心，我这么一说，他就马上联想到了什么，嘿嘿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对着郭禄大等众人说道：“大哥，小弟我有一念头，不知当说不当说。”

郭禄大一拍苏烨肩膀：“二弟，咱们生死兄弟，哪里有当说不当说的，你尽管说，随便说，只要你二弟说的，大哥我第一个支持！”

苏烨指着四周道：“大哥请看，如此肥美之地，千倾良田，足以养活万人。好地方呐，天予不取，罪莫大焉，如此福地，我等当善待之，好好经营筹划，如此方可告慰上天之美意。”

郭禄大听了大声叫好：“正该如此，大哥我没有什么见识，二弟你才学渊博，见识不凡，你可得把这诺大之地，好好谋划一番，二弟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苏烨见郭禄大如此说，自然振奋：“俗话说，师出有名，咱们这地也得给它一个响亮的名字，刚才说到杜子美之诗：万古仇池穴，潜通小有天，我看这里比那个仇池还要强上十分，不是潜通小有天，是大有天，咱们就叫它通天城如何？”

郭禄大拍手道：“这名字咱喜欢，太霸气了，就是它了，通天城，咱们也算是进城了，哈哈。”

顾伯也不反对，就一名字而已，公子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再说这名字虽然乍一听狂傲无比，但只要登上此峰，极目远眺，茫茫万山，唯独此处有良田千倾，矗立于云雾缭绕之上，令人油然而生此感：这不正是通天之城吗？

地字已定，四周诸人议论纷纷，无不都是称赞叫好，都道顾公子取了个好名字，这下大伙就算是有了一个自已的家园了。

苏烨看大伙喜欢这名字，也大受鼓舞，对啊，家园，美丽富饶的家园，通天城，你就是我们的家园，你的名字以后将名扬天下。

是日，大伙鼓足干劲，开始建设新家园，苏烨也开始忙碌起来，不过，他主要是带着云佩勘察地形，为未来通天城的发展作好规划。

当晚，苏烨终于可以在初具规模的木屋里休憩，不过，这个木屋还没有顶，苏烨睡在枯草铺就的木板床上，不用抬头，眼前就是璀璨星空，每一个星星都那么明亮，如用清水细细地洗过一般，又像是天空之眼，闪烁着在诉说着久远的往事。苏烨心中一动，仿佛听到了无比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再侧耳听，又没有声音，静下心来，又感觉有声音，仿佛是一种永不停顿的呼唤，苏烨一楞，猛然想起自己有好几日没有练习紫微经了，那个呼唤好像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苏烨起身，下地开始按照之前步伐演练紫微经，这一次，来得特别快，苏烨刚练完一遍，周遭便已经是水汽氤氲，如同化不开的浓雾。苏烨感觉身子一轻，眼前出现了那溪水潺潺的竹林。

今日却不同往日，竹林里没有了以往的热闹，没有人在这里饮酒作诗，画画赋对，只有流水淙淙的声音清脆如常。

苏烨来到之前自己坐过的案前，案上摆放着一幅未完成的长轴画，画上的却是许多人在一个风光秀美的湖边饮宴的场面，那个画中最明显的，人群聚集之中正是眉眼飞场的苏仙，其他还有些分散的三三两两的人在谈论着什么，每个人都显得那么自在快乐，但明明是一幅如此详和欢乐的画面，苏烨看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苏烨走出竹林，向着上次去过的那个火神之地走去，他想去看看，今天有点奇怪，竹林里没有人，不知道那个火神还在不在？

苏烨记得上次行走的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见到了那高入云宵的石柱，进入石柱之间的门户之内，就是那荒凉死寂的火神之地，继续前行，

路的尽头还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中，苏烨记得上次来时还是火焰缭绕，但此刻却只有到处烟尘弥漫，却不见了火神的踪影。

奇怪？！苏烨好奇心更盛，继续往前走，穿过了原来火神在的地方，经过的地方，空气中还有火光燃尽后的余温，还有奇特的气味，是苏烨从来没有嗅到过的味道，那种味道仿佛是从万丈深的地底下传出来的气息，神秘而悠远。

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苏烨一直处于一片灰蒙蒙的烟尘之中，也不知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一直走一直走，前面传来了霹雳惊雷之声，滚滚不停，但却没有闪电出现，苏烨疑惑不已，这难道不是雷声，是巨兽，是火神在狂叫吗？

苏烨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苏烨凝视之下，那烟尘竟然开始幻化起来，先是各种古怪的符号，如蝌蚪文，如缠丝文，如楔形文，不一而足，苏烨努力一一辨认，还是一概不认识，苏烨摇摇头，那些符号又开始变幻，各种符号一一闪现，纷纷扰扰中，苏烨认出了有石鼓文，金文，还有大篆小篆，苏烨开心起来，总算有自己认识的了。

空中的字开始停住，竟然幻化出苏烨最喜欢的行书，还是王羲之的笔意，真是令苏烨惊喜交加。上面的字写的是“请带上头盔，手贴在玉碑上”，苏烨身前出现了一只如将军戴的头盔，只不过样式很轻巧，是有透明的琉璃做的吧，苏烨依言戴上头盔，把手伸出去按在了出现在前方的玉碑上。

苏烨戴上头盔手贴上玉碑后，便感觉这头盔与自己的脑袋紧紧相连，简直是严丝入缝，丝丝入扣啊，这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吗？玉碑像是磁石一样紧紧地吸住了苏烨，像是长在了苏烨身上一般。

苏烨有些惊慌，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脑中突然出现一句话“莫慌，深呼吸，一会就好”。这个声音苏烨感觉有些熟悉，带着点家乡的口音，还有些特别的腔调，如同是最早给自己启蒙的老师在说话一般。苏烨听了这个声音，心里也沉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好想，顺其自然吧。

然后苏烨的脑海中开始如跑马灯一般，开始闪现各种人物与场景，苏烨都看不清楚是什么，只是那些人长相迥异，环境特别，都是苏烨闻所未闻的人与物。

苏烨的手仿佛是被点了麻穴一般，一阵阵的酥麻，由手上一直麻到心里，这种酸爽，苏烨要大叫出来，却发不出声音。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烨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家乡的声音，“测试完毕，您成为了第壹玖柒仨号主人”。

声音过后，苏烨头上的头盔与身前的玉碑便消失一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平，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玉碑阵列，苏烨一眼望过去，那玉碑一望无际，仿佛如大海一般，无边无际，苏烨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念一动，自己的身体竟然飘浮了起来，这里没有风，但苏烨感觉自己可以飞翔，苏烨身体一轻，便飞了起来，飞到了玉碑上方，苏烨眼前无边无际的玉碑阵列，原来也是有规律的，哦，是无数个八卦阵组成的巨大的八卦阵，而且这八卦还不是平面摆放的，它是层层堆叠，形成了无比复杂的立体结构，每个八卦既自成一个八卦体，又与其他八卦体构成一个更大一级的八卦体，苏烨放眼望去，眼前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八卦体，无穷无尽，看不到它到底有多大。

苏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玉碑，又发现这每一块玉碑也是一个八卦图，随着苏烨目光的移动，那块被苏烨紧盯住的玉碑随着苏烨的目光动了起来，周边的玉碑也随之动了起来，整个玉碑阵如突然被惊动了的大海，顿时波涛汹涌起来，变化出无穷无尽的阵式来。苏烨再看另外一块玉碑，以那块玉碑为中心的阵列顿时翻滚变化起来，其中蕴含着无数玄奥无比的妙理，苏烨看了一会，便深深地被吸引了，关于易理之变，苏烨也曾经做过多年的苦功夫，可以说是自幼苦学花费时间最长，却最是深奥的学问，原以为自己所学的已经是穷尽所有，没有全部领会其精华，也应该有十之**，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所学的只是沧海一粟，而这些变化如果再探究下去，隐隐然与自己的所思所疑有共通之处，不由得苏烨徜徉其间，流连忘返，浑然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苏烨被深深地震撼着，原来自己打小就学习的易理八卦，竟然还有这样的组成方式，难道眼前这才是真正的八卦，真正的易理？苏烨被眼前的图阵深深地吸引，贪婪地在心中临摹起来，想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

正在此时，苏烨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话“能量不足，将退出系统”，眼前的玉碑瞬间消失，只在苏烨眼前留下了一个残影，苏烨在残影消失之前，伸手按了一下最近的玉碑，却不知道有没有按到，仿佛按到，仿佛又没有按到，但脑海中却现出一句，哦是半句，“您已经触发冷暖按键，您选择了暖，三十年......”，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苏烨大惑不解，好在今天收获很大，虽然不知道这第壹玖柒仨号主人是什么意思，但自己见识到了这震撼无比的八卦阵图，对自己研究易经一定大有裨益，说不定这阵图还是老祖宗留下的吧。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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