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堕无间

“滴……”

随着铃声的不断响起，顾言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等了几十秒后，电话另一端传了了熟悉的电子音：“您拨打的电话……”

没有听完通知的内容，顾言随手挂断了电话。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辉那边还是出了变故。

没有多想，顾言转身离开卧室，迅速跑到楼下，走出了大门。几分钟后，他便出现在了小区外的街道上。

由于昨夜刚下过雨，现在的空气格外清新。天空一片澄澈，秋日的早阳刚刚升起不久，向着大地洒下它的光辉，将地上最后一点积水蒸发。

这是很适合慢走感受的天气，但此时的顾言和街上那些上班的人一样行色匆匆。

几乎是一路奔跑着，顾言来到了最近的地铁口。现在正值上班的高峰时期，地铁前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挤。

一个躲闪不及，顾言与另一个刚才入口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

一边下意识地道着歉，顾言一边绕开那人走进了地铁站。

在他身后，那人似乎是被撞懵了，就那么呆立在人群之中，像是海中的礁石。过了好几秒，他才如梦初醒般摆动着四肢，再次汇入人流之中，动作僵硬得仿佛刚刚上好发条的人偶。

一切恢复正常，没有人在意这个插曲，顾言自然也没有。迅速地通过安检，他恰好赶在列车关门前挤了进去。

找到一个可以固定身体的位置，没有空闲玩手机的顾言开始打量起四周。老实说，这算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地铁。他很讨厌一个人出现在人多的地方，那会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压抑，仿佛自己是一个被人群排斥的异类。

尽管他知道那些人可能都没有看过他。

没有人聊天，也没有手机转移注意力。很快顾言便感到一阵心悸，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让人口干舌燥。

强迫自己将视线投向车厢间的空隙，顾言尽力忽视着那种不适的感觉。这时，随着车厢的一阵颤动，车里的灯突然熄灭。

“怎么回事？”

顾言抬起头来看向头顶，听着周围人群的骚动。此时地铁正值速度最快的时候，呼啸的声音传入车厢，刺耳无比。

“只是小故障，马上就好，不要紧张。”

这是地铁保安安抚众人的声音。

人群勉强安静了些，但从身边身体的颤动来看，人群并没有真正放下心来。

车窗外，电子广告的屏幕一闪而过，幽蓝色的光一瞬之间照亮了车厢内的黑暗。

这一刻，一道背对着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顾言眼中。

“嗯？”

顾言慌忙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清楚些，但下一秒，光芒散去黑暗再次降临。

“应该是眼花了。”

顾言在自我安慰道。那或许只是一个没站稳的乘客恰好被自己看到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乘个地铁都能遇到那些事，而且这个地铁也没有相关的传说，外界还是很安全的……

心理的建设还未完成，又一个广告的屏幕闪过，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兄弟，你别挤……”

身后传来男人的抱怨声，但顾言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黑暗，仿佛里面藏在什么洪水猛兽。

刚才，他看到白色的身影好像更近了些。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马上来电吗？”

“出了事还不停车，你们是想干什么？”

……

耳边再次传来人群的抱怨声，因为长时间的黑暗，恐惧已经开始在人群中发酵，所以这次无论保安怎么劝说人群都没有买账，甚至开始推搡起来。

借着这个混乱，顾言悄悄地后退，打算退到下一节车厢。

又是一道光闪过，人群被短暂照亮。顾言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这一次，他的前方除了推搡的人群，什么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顾言心里突然感到疑惑。也就在这时，前方有一个人突然撞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砰。”

后背明显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柔软的触感从身后传来，很明显是一个女性。

“抱……”

顾言正准备道歉，也就在这时，熟悉的低语从身后传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看看我好吗？”

强烈的寒意从身后的躯体传来，几乎要把顾言冻僵。在地铁刺耳的呼啸声中，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脑袋不停使唤地就要转过去……

这时，灯亮了。

顾言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一只手抓着车厢内的扶手。周围的人依旧跟刚上车时一样，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还有一些还在旁若无人地打着电话。

“怎么回事？我刚才睡着了？”

眼神中的惊惧还未消散，眼前的一片祥和让顾言疑惑不已。好在现实并没有让他迟疑多久，几秒后，地铁便停了下来，列车大门缓缓打开。

他到站了。

顺着人流从车厢内走出，走了几步，顾言猛地回头看向地铁内，人群依旧祥和。

“一定是因为昨晚的影响，导致做了场噩梦。”

终于放下心来，顾言做出了判断。此刻地铁门口的车灯开始闪烁，发出即将关门的警报声。

没有再多等，顾言转身快速离开了候车厅，因此也没有看到那几个晚了一步没能挤出地铁的人绝望的脸。

“滴滴。”

随着车门的彻底关闭，地铁呼啸着离去，消失在了漆黑的轨道里。

走出地铁站，入眼的是广阳市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街道边，没几步便是广阳市公安局的大门。

现在大约是十点左右，正是上班时间，大量的人在公安局门口来来往往。

跟着人群走进局内，还没等引导的警察询问，顾言便脱口而出：“我来报案。”

“报案……”

闻言，警察的脸色严肃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言，”他回答，“这件事很紧急。”

“跟我来。”

没有再多问什么，警察领着顾言向局内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里面的受立案中心，桌前几个警察正在整理文件。

“有什么事跟他们说。”警察跟里面的同事点了点头，对顾言交代了一句后便离开了这里。

“先生你好，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到你？”

看见顾言在空位上坐下，面容严肃的女警放下手中的文件出声问道，一旁负责速写的男警拿出了纸张。

或许是场面太过严肃，顾言已经到嘴边的话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自己应该怎么说？撞鬼了？还是东阳商城那里又在闹鬼？这真的不会被认为是来干扰警方工作吗？

“没事的先生，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向我们说，不用担心。”察觉到顾言的迟疑，女警严肃的脸上露出一道亲和的笑容，鼓励地点了点头。

“我接下来的话你们可能不信，但我保证一定是真的。”受到警察鼓舞，顾言抿了抿嘴，仿佛做出了什么艰难决定般，缓缓说道。

“请讲。”女警拿起了笔。

“我昨晚撞鬼了。”顾言面容严肃地说道。

“噗……”

旁边传来了一声没控制住的轻笑，顾言和女警同时偏头。

“呃，抱歉，我刚刚想起了高兴的事，不用管我。”

同时被二人注视的男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笑容补救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盯着手中的纸张。

“抱歉，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你确定是撞鬼了而不是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歹徒？”回过头来，女警歉意地笑了笑，继续问道。

“我确定。”顾言沉声答道。随即他将昨晚在商城内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的警察。

“……所以你最后杀了那个中年男人？”

在顾言说出最后一个字后，女警接口问道，圆珠笔的笔尖重重地点在纸上，与桌子碰撞发出“噔”的一声。

“……是。”犹豫了一下，顾言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是他要先杀我的，我是正当防卫！”或许是害怕警察误解自己，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知道……”女警点了点头，继续在纸上划了几下。

“话说你还是学生是吧？”过了几秒她突然问道。

“呃……是，广阳大学大四的学生。”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顾言有些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女警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要受到行政处罚的？”

迎着顾言惊诧的目光，女警面容严肃起来：“你已经大四了，这种事情对你的毕业升学都有影响，你要想清楚。”

“可是……”顾言刚想反驳，但随即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知道你们考研毕业压力很大，我也是过来人，但这些问题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来扰乱公共治安秩序。”

说罢，她敲了敲桌子，下了最后通牒：“念在你是学生也是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回去吧。”

“我……”顾言还想说什么，但随即便被女警用眼神制止。最终，他认命般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走了几步，背后又传来了女警的声音：“对了，你说的东阳商城没什么尸体，我们今早才在附近例行检查过。如果有什么问题保安会告诉我们。”

如同遭受重击，顾言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个男人的尸体就留在商城怎么会没有？如果自己的伤没好就好了，这样警方一定就会相信自己……

走在离开的路上，顾言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时，他忽然一激灵，如同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看向右侧。与此同时，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进公安局深处，消失在一处转角。

停留在原地，顾言眼中的震撼久久没有消退。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张脸，那张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还要漂亮的脸，那张……漂亮得不像是人的脸。

周围的人流如常，似乎没人看到刚才那道惊艳的身影，神色变化一阵，顾言最后还是径直离开。

不管刚才进去的人是谁，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如果是普通人还好，但如果是商城里的那些东西，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最后还是得由国家处理。

随着顾言的离去，先前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视线穿过重重人群远远地观望他的身影被人海淹没。

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女人微微偏头，自言自语：“我想我已经找到目标了，你去盯着他，记住不要轻举妄动。”

顿了顿，她又加了句：“我觉得，不像。”

话音刚落，女人旁边的影子涌动，一团乌鸦形状阴影随即脱离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远处的天空中，一声凄厉的鸦鸣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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