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鸿蒙

“客官，金银行和罗衣馆送来的东西都在这里。”店小二立在门旁，捧着几件东西道：“还有您要的百色脂粉。”

“很好，下去时别忘替我唤台轿子。”

袁法接过几箱东西嘱咐着。

“好嘞，那地方怎么和轿夫说？”

“就说去利州府尹宅上拜见。”

“小的知道。”

袁法转过身来，唤醒了床榻上安睡的少女，几乎是胁迫着，把她按在梳妆镜前。

先是往她的额头上贴了条狭长的花钿，映衬着那异瞳越发妖异，再略施粉黛，淡扫蛾眉，有袁法娴熟的上妆，君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来越美也安定了。

有句话讲：能力都是逼出来的。袁法不知道自己也会化妆的本事，现在一上手竟然都会了，也是君钦脸蛋长得好，画的再丑也有底线。

做完了这些，袁法缓缓从长盒中抽出锐利，那金子在昏暗的房间中相当耀眼，它仅仅是凡物，但是在美人的头顶上定然不凡。

袁法握持着发簪愣神，手下的少女少有的娴静期待，这好像是一场仪式，在几乎所有的道门中，都有为徒弟束发的仪式，掌教赐予的第一件宝贝，可能就是发簪，它代表着知礼，明法，悟道，修身养性，是汉门的神魂。

袁法一边盘发一边思索，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利和能力去赋予，但眼下，似乎只有自己。

只见他揪住发髻，在她的耳边柔声道：“痛吗？”

“……君钦不痛。”

“那就好。”

他点点头，把它缓慢的刺入，房间死一般的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被长发绞住的发簪，似乎更明亮了。

袁法长舒一口气，也认真整理了头发，束发高冠，换了套藏蓝的绸袍，脚蹬黑面白地靴。

丫蛋这次终于满意了，镜子中的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美过，端详了镜子许久，甚至一度跳了起来，开心的直往袁法怀里钻，却被喝止：

“等等，小心把妆擦花了！”

“袁法也好漂亮！”君钦摸摸自己的身上，又看了看袁法身上的华贵面料。

“从没人这么说过……”袁法背过身去，略有尴尬，自己二十来年确实没有如此体面过。

“但是君钦更漂亮！”

“随你……”袁法愁容不展，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酒会和宴席，而是残酷的真实，转而嘱咐道：“君钦，等到了外面，千万不要再叫我袁法，知道吗？”

“？”

“你可以叫我郭芳，记不住的话，可以叫我……哥。”

“哥？”

“对。”

“哥哥？”君钦想起了袁法传授过的词汇，这声甜美的声调让袁法浑身酥麻。

“……就这样吧。”

袁法心痒，转而点了点头，牵住君钦，慢慢出了酒店，门外的轿子自然是给少女准备的，他自己则是在轿子旁紧随着护卫。

“丫蛋？”

袁法呼唤。

“嗯？”

少女好奇，掀开帘子，探出了脑袋。

“你该叫我什么？”

“袁……”

“嗯？！”

“哥哥”

“好吧，语调别那么怪！”

袁法上前，把小脑袋按进轿子里，催促轿夫赶路。

几人来到府衙前，袁法顿时感到气场和神识都被无形的波纹荡开，现在紧紧绷住了身体。

早有管家来问：

“来者何人？”

“我是西域的道人，要务在身，有见证在此，快去禀报。”

袁法秉着着锦帛从容道。

“虽是有约在先，但我家主人公务繁重，可那伙道众早已等候了数天，小可为您引见便是。”

“有劳。”

袁法抱手感谢，撩开帘子领出君钦，两人跟随着管家走进府宅。

“那道众都是军汉面貌，言行粗卤，连女修都如此，奈何我家主人把他们奉为贵客，每日好酒好肉款待，你千万不要惹恼了他们。”

正走着，管家热心提醒着。

“本道晓得。”

袁法点头，君钦的两只脚穿上了难受的鞋子，有些摇摇晃晃，袁法伸出手，让少女扶着自己走。

随着深入宅邸，袁法的气场和神识逐渐萎缩，直至全无，这是修士的众多导致的。

走进偏院，终于见到了院落内的四位道人，虽说是偏院，但也很是豪华，十多仗长宽的院子铺满了白石地面。

见了管家领了陌生人，四个修士慢慢走来行礼，但管家见了他们有些恐惧，随手嘱咐了一句就快步出院儿了，君钦见状也是躲在了自己身后，袁法只得重新自我介绍。

“在下郭芳，昆仑山来，押运皇礼到此。”

袁法看清了四个修士的容貌，三男一女，都是壮硕冷峻的，目若寒星，一眼便知是异人，寒冬腊月里只穿薄衫，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久仰。”青衣道士上前微笑道。

“我们等你多时，只听是运送皇礼，快快拿来便是，耽搁的久了都要受罚！”青衣身边那一身赤甲的修士相当蛮横，一身的颜色袁法能得知是和闫魄同门的。

“万万不可，掌教嘱咐我要亲手送到，恐怕有误。”袁法柔声细语，学到了郭芳的精髓。

“一张符箓也看护的这样紧？”女修不悦，也是开口。

“那符箓在我山门上奋百修之功炼了十年有余，但也只是薄礼，也只是附赠，昆仑山真正的宝贝却不在身上。”

“那在何处？”

三人身后的玄衣青年也忍不住了，上前问道。

“我身后的便是。”

袁法让开身位，把君钦拉出来，少女被几个修士凝视，展露出明显的不适，惊恐的挽紧袁法的手不语，眨着大眼。

四个人看时，都呆住了，只见那少女：

颈饰冬竹，耳坠秋叶，纤指凝玉，乌发缠钗，一点金鸾舞玄地，锦绣飞凤罩雪体。两点异瞳皆带泪，宛如苍阳坠紫海。柔躯似水惹怜爱，依稀玄女临凡胎。

哪怕是见惯了仙姿玉貌的修士，也无法忽略眼前的绝美，两息后才从震撼中复苏。

先反应过来的那个淬血堂人顿时大怒道：“我道是什么皇礼要我们抽身战事来此，原来是弄一女子给那狗皇帝亵玩！”

“兄弟勿怒，我们还没问个仔细。”玄衣青年抚慰，转而上前，抱手道：“道友，她……是女修来的么？”

“不是，这是要献给紫薇城后宫。”袁法叹气，淡漠的话语难掩忧伤。

“袁，哥哥”君钦被神识窥视，相当恐惧的躲进袁法的背后，这声哥哥叫的几人浑身都酥了。

“郭芳兄弟……节哀啊。”赤甲壮汉明显不会说话，但也上来拍了拍袁法的肩膀。

“好妹妹。”那女修见状，也是失落，忍不住上前抚慰君钦，柔声道：“跟姐姐上山去吧，俗世的女孩都要受不少罪，要被不认识的老头子入身……”

“宋辽之战愈演愈烈，却调我们撤回干这等闲差。”青衣道人拂袖冷笑，转过身去走远。

“这也是没有办法，除了此事，还有一要务……”赤甲还没说完，身边的玄衣便拽了拽他，示意噤声。

袁法点点头，心中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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