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鸽：祂说

五点钟，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的时候，阿奇尔醒了。

门外已经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三枚马克足够她饱餐一顿，解决燃眉之急。至于之后，便是各安天命。

对于周薪十五马克银的工作，提前两小时工作是值得并且有必要的。

虽然这次的招聘有着一定的目的性，但是这并不代表阿奇尔就可以懈怠。

简略了吃早饭的步骤，直接步行至巴依尔街。

途中并没有什么奇异现象，只不过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阿奇尔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丝心悸。

报社已经开门了，但是并没有几个员工上班。毕竟睡眠才是好梦的基础。

没有人找阿奇尔记录梦境，总编辑也还没来。阿奇尔拿起扫把和拖布，趁着人不多先把整个报社打扫了一遍。

七点钟，日光初烁。

报社的员工这时候就已经来得七七八八。阿奇尔见目前没人招呼他去记录梦境，就来到总编辑办公室，打算把这些事问个清楚。

“哒哒哒”阿奇尔礼貌的敲门。

“请进。”吉尔森抬起头，看见进来的是阿奇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阿奇尔先生，请问你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我想问一下，有关于梦旅客的事情。”

“这样啊。”吉尔森摘掉眼镜，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来要求加薪或者宣布罢工呢。”

阿奇尔不明白吉尔森为什么这样说，只好默不作声。

“朋友，人生需要幽默感。”吉尔森摊摊手“加薪和罢工现在可是帝国最火热的话题。”

阿奇尔略感迟钝的扯出一个僵硬笑容。

“好吧，让咱们聊回正题。”

吉尔森把眼镜放到桌旁，十指交叉自然地搁在桌上，上身也不自觉的挺直。

“首先问一下，你是有神论者么？亦或者是现在最流行的无神论者？”

“不知道……嗯，我想，我仍然相信主的福泽的。”

阿奇尔并没有深究过自己的信仰。

“嗯……我知道了，其实我之前是个无神论者。”吉尔森说：“但是现在，我是个有神论者。”

“因为梦？”

吉尔森点点头，又说：“抛出神的力量，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伟力能将数个缤纷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我们并不是个例，世界上每个人类聚居地都会有梦旅客。这在上一个百年就已经出现。”

“我们是幸运的，诞生在世界最精彩的时代。我们是悲哀的，诞生在世界最蒙昧的时代。”

“神把力量留在了世间，却忘了给我们一份使用说明书。但是无数的先辈已经为我们趟出一条道路，让我们能粗浅地去使用这份权柄。”

“我们注定是不平凡的，正如这个时代一样。”

“当然，你也是奇迹之一。只不过我们现在并不清楚你所梦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不过相信我，你必是时代里最瞩目的新星之一。”

吉尔森面容和蔼，整理一下灰金色西装。又说：

“加油吧，年轻人。只有更加成熟，才有资格获得这个世界更多的真相。”

结束谈话，阿奇尔坐在位置上。细细琢磨总编辑说的话。

他透露出的信息其实很少，更多的话语似乎是在对阿奇尔进行鼓励。

看来只有更努力的工作，才会接触到更深层次的隐秘。

天色微昏，夜意朦胧。

艾福里城的雨终于还是下了，淅淅沥沥的铺湿了街道。

刚下班的阿奇尔抱着一袋面包，但眼睛却不时扫向街道。

他明白，在这种偏僻巷口的夜晚。真正的敌人不是脚下的石子，而是角落里突然窜出的人影。

阿奇尔没有打伞，准确的说，阿奇尔没伞可打。

他唯一一套体面的衣服被浇湿了，从发梢到脚跟，湿的很彻底。

就在阿奇尔打算抱怨几句这个见鬼的天气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身体立马紧绷，抱住怀里的面包，脚步加快。

绕了几个弯后，脚步渐渐远了，看来并不是刻意跟着他的。

阿奇尔呼出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被抢劫这种事情，果然离他这种穷人太远了。

“哒哒哒……”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同样的脚步声，基本可以排除巧合的可能性了。借着转弯的余光，他看清了跟踪人的脸，是一个老头。

一个白发难以覆盖头皮，两眼微微凸起的老头。

阿奇尔心跳猛地加快，不顾什么抱着面包飞快的奔跑。

一路跑回了家，阿奇尔边喘气边苦笑，对于一个糟老头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难道身为一个成年男性，压制老头的实力还没有么？

到了门口，阿奇尔抖了抖身上的水，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算回家。

余光冷不丁撇到角落缩着小小的一团东西。

“唔……”

那团东西里面竟然冒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朦胧的眼睛，在看见阿奇尔后立马清醒了。

破旧的袄子，淡黄色的瞳孔，是珀拉。

看起来被发现的她有些紧张，阿奇尔并没有停止动作，打算直接进屋不理会她。

“那个……我可以在走廊睡一夜么？……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休息的。”

阿奇尔手上动作一顿，没有吱声，只是进屋关上了门。

一次的慷慨叫做善良，多次的施舍叫做慈善，阿奇尔不喜欢慈善，也没能力慈善。慈善是富人的娱乐，与他无关。

珀拉看着关上的屋门，对两只手呵了一口气，重新缩在角落，只留出两只淡金色的眼睛盯着房门。

阿奇尔把面包放到桌子上，细心地撕掉被雨浇湿的部分面包边角料。把它们堆在一个盘子里，放在唯一的窗户旁，以方便雨过天晴之后，阳光能使它们重回干燥。

他换了一套衣服，称不上体面，但是足够整洁的衣服。

熄灯，睡觉。

夜幕里的他迟迟没有闭上双眼，脑海里全是他自己童年无家可归时，渴求帮助的单薄身影。

他翻了个身，强行驱散脑海中的想法。

一个小女孩，有什么不测之心，自己也可以轻易制服吧……

帮她再一再二，会不会赖上我……

阿奇尔深深叹了一口气，自从有一份高薪的工作，自己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开灯，起身。

珀拉看门把手被拽动，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与角落完美结合成黑黢黢的一团。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珀拉的心开始不安分的碰碰跳了起来。

肩膀被推了推，一个宽厚的声音传到耳边。

“去屋里睡吧。”

珀拉探出脑袋“可……可以么？”

阿奇尔没有再言语，只是转身往屋里走去。

珀拉赶紧站起身，又拧了拧身上的袄子，跟紧阿奇尔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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