瘠土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萧泽已经靠近了一户人家的后窗。

他想明白了，自己必须赶在有人走动之前，找到一件衣服，否则，凭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讨饭，也不会有人给。

他确定的目标是一间破旧得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塌的房子，他敢断言，这样的房子要么是空空如也，要么是住着一个一贫如洗的光棍男。后者虽然不会有什么好衣服，但是，现在的萧泽只要能够蔽体就是最好的。

因为他接下来所要从事的事情，绝不是穿着光鲜的绸缎可以完成的。

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头从后窗探进去。

屋子里凌乱不堪，几乎看不到像样的东西。

在靠近屋门的地方，是一张用几块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床。

说是床，那上面却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在床头的位置，放着一截圆木，大概是充当枕头的。

萧泽的目光落在了床板上面铺着的东西上面——几件比乞丐服更像乞丐服的破衣服。

大概这位属于床铺的主人刚刚出去。

萧泽平静了一下自己。

碰瓷需要胆量，被砍头自己没有那个胆量，偷盗也同样需要胆量。

双手扒着后窗的两侧，萧泽开始扭动着屁股把身体钻进去。

倒霉的时候总是倒霉。

就在萧泽的双手支撑在地面上，打算尽快把还露在外面的双腿拉进来的时候，一双黑如焦炭的手凭空出现，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爷早就看到你了，臭贼。”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实话，这个人的力气并不大，但是，对于有一半身体还悬浮在半空的萧泽来说，任何一点点力量都会使他失去抵抗能力。

怪只怪刚才自己只看到了那几件破衣服，却没有看到这后窗的旁边还藏着一个人。

拼命挣扎了几下，萧泽的双腿从后窗口落到了地上。

那个人生怕萧泽爬起来，第一时间骑在了他的身上，更加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迫使萧泽没命地挣扎。

上面的人体很轻，萧泽在经过了一番奋力抗争之后，终于把他摔倒在了地上。

缓过一口气来，萧泽的双手按住了那个人窄窄的胸口处。

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

孩子的脸上和身上满是污垢，黑得就像是没有烤好的猪头，头发里混杂了厚厚的一层泥土，鼻孔里甚至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清理的鼻屎，肮脏的样子令人作呕。

萧泽松开了双手。

“小乞丐，我不是贼。”

小乞丐一轱辘滚出了很远，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你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一定是偷盗谁家的东西被抓住了，衣服被剥去了，还说自己不是贼？”小乞丐说道。

“我真的不是，衣服只是丢掉了。”

“那你钻进这里做什么？”

萧泽挠了挠脑袋，目光扫向了床板上面的衣服。

小乞丐似乎明白了，抢先一步把那些破衣服抱在了怀里。

“这衣服是老伯留给我的，你不可以打它的主意。要是你真的不是贼，就去外面讨一件衣服来。”

萧泽的眼珠转了转。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这位老伯和你一样，也是一个乞丐吧？可我不是，我也不是贼，我要做的事情，只要做成了一次，就比你讨一年的饭还要多。”

小乞丐不信，呸了一口。

“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手上的衣服暂时借给我，等到我拿到了钱之后，赔给你一套新衣。”萧泽说。

“想骗我？”小乞丐很不屑的样子。

“不信就算了。”萧泽假意毫不在意，对付这样一个小乞丐，自己的招数多的是，“我去别的地方弄件衣服，晚上还回到这里，到时候你可不要对我的新衣服流口水。”

萧泽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做出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小乞丐依旧很警觉。

这样一个光着身子的家伙，会有那么厉害？

“我把衣服借给你穿，你还会回来吗？”

在萧泽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小乞丐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

萧泽想了想，忽然觉得如果带上这个小乞丐，说不定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更加有利。于是，故意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要不这样吧，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不过，一切都要听我的，要不然拿不到新衣，我就连你身上的这件也抢了去。”

小乞丐从记事起还没有穿过像样的衣服，而且，这样可怜的一个孩子，也很少被欺骗，现在，他果然被萧泽骗到了。

“好，我都听你的。”

萧泽大喜。

这时候，外面已经很亮了，小村前面的土路上开始有车马的声音。

小乞丐还留着昨天要来的一些饭菜。

他熟练地在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火，把装着饭菜的罐子吊在火上。很快，院子里就开始有饭香涌动。

萧泽昨天还在狼家老店吃着新鲜的酒肉，而且还有申玉娘那样的美女相陪，仅仅过去了几个时辰，现在的他就不得不和这个小乞丐一起，吃起这已经略带着些许酸臭味的残羹剩饭了。

原来这高低贵贱之间只相差一步，反差得这般彻底。

萧泽觉得，这一切都是齐远造成的，等到自己凑够了足够的银两，一定要回去找他，对了，还有那个常宁公主和青菊那个疯丫头。

当然，这一切都要首先要自己建立起足够的信心。

萧泽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

这里不是武侠的世界，也不会有所谓的奇遇，有的，除了面前的小乞丐，就只剩下自己这个要去碰瓷的臭无赖。

“你叫什么？”

“臭包子。”小乞丐回答，头也不抬，“我老伯就是这样叫我。”

“你还真够臭的。”萧泽说，“就连这衣服都是臭死人的节奏。”

“老伯在的时候，从来不叫我洗衣服。”

“这样的衣服也能洗吗？”萧泽用手拉住衣服下摆处的一处皮损，没等用力，那破损处已经开始掉落。

这位老伯，莫不是这一件衣服穿了半辈子？临死之前，还当做是宝贝一般地留给了这个叫臭包子的小乞丐？

从臭包子的眼神上可以看出，他对这位老伯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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