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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印

第59章 据守

先挤出小巷,后绕出八卦阵,再狂奔一公里,此时洛小荷已有些气喘吁吁,即便周身运转吐纳之法一时也提不上气。

白树见状立即将小蝶接过来抱在怀里。

方才情急之下施加的隐身符只撑了十来分钟,但好歹也与附身者们拉开一大段距离,此时无需再施符攻击,越早进观,越早可得安全。

“加油,小荷,再有一公里就能上山了!”

“我没事,小蝶还好吗?”

小蝶紧紧搂着白树的脖颈,轻轻嗯了一声。

剧烈奔跑的颠簸对她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伤害很大,但小蝶咬牙坚持着。

透过冥视可以清晰看见,山下这一片已被近万只恶鬼围住,阴气冲天,竟可与午时的阳气相抗。看来散落在各处探查少阴印的恶鬼基本都已汇聚于此。

没想到还未到中元,已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完全无法正面相抗,但求安云观两千年的防御体系能派上用场吧。

眼镜男轻结手印,从医院大楼顶缓缓飘落。

在鬼哨驱使下,一众恶鬼追了半晌却难以接近白树等人。毕竟附身之躯无法发挥全部道行,而那两人已兼修了《云笈七箓》的心法与天枢步法,跑的飞快。

但没什么好担心的,上坡是绝路,要么钻进深山老林,要么进那凤凰阁小区,无非就是猫捉老鼠。若是敢依托小区的住房固守,大不了将那小区夷为平地,若是钻入山林,连人带树一齐推平便是。

反正已惊动了警察,也不怕做的再过火些。

凡人,怎可能与阴军抗衡!

白树与洛小荷已奔至道路尽头。王修远的黑色奔驰车停在灌木丛边,白树抬头向丛林密布的山上望去,刚入秋,植被茂盛,层林若碧绿的波涛,直向远山延伸而去。

安云观隐没在苍翠之下,完全不可见。只希望王修远能依照出门前的电话按时接应。

两人挤进灌木丛,好一番寻觅,终于找到古旧的石板台阶,运转吐纳之法快步而上。

洛小荷是第一次到此地,惊异于深藏在草木里的阶梯,若非有心寻找,几乎难以发现。但也心知,若非如此隐蔽,只怕两千年古观早已被开发为景点,再无半点御敌效用。

片刻后,一众恶鬼也已追到灌木丛处,却不见了目标踪影,闹哄哄挤在黑车周围,有暴脾气的,已一拳将车窗砸碎。

眼镜男缓步向前,人群自动分开一道通路。

行至目标消失的灌木丛旁,眼镜男四下打量,淡淡一笑,口哨轻响。

哨音即指令!

一众恶鬼立即原地结印,浓郁阴气弥散,在这朗朗日光之下竟生生创出一片阴寒之地,术法之境渐成。

眼镜男领先唱咏,渐聚起万余恶鬼之法力,骤然挥手。

一阵尖利呼啸如远古妖物被唤醒,刺耳的嘶鸣响彻天际,一股狂暴凌冽的风平地乍起。

如果说白树两番破开人墙的阴巽术法是颗手榴弹的威力,此时千万恶鬼同时使用的阴巽术法堪比万千火箭弹齐发,劲风席卷之下,天地间轰然巨响,整个山坡所有草木皆连根拔起,直飞天际。

黑色奔驰车外壳被一击撕成粉碎,随凌冽的气流四散飞滚,发动机等核心部件被这股大力深深打入山土,只露了一角在外。

如此强劲的术法持续整整五分钟,待风止息时,从山脚直向上数百米距离的山坡如被一刀削平般光秃秃一毛不拔,俨然成了一方45度倾斜的土坡岩壁。

刚攀登石阶至一半的白树与洛小荷也未能幸免。

劲风袭来时,白树措手不及,连带小蝶整个被卷飞,白树努力将小蝶护在怀里,以断掉那只胳膊着地,剧痛钻心,重重摔在十几米远的登山道上,磕的头破血流,满头是灰。

小蝶兜帽被风掀翻。银发乱飞,身体倒未受伤。

洛小荷虽也被吹飞老远,周身并未见大伤,飞快爬起,迅速扶起白树与小蝶。

回望山下,三人皆惊骇。

没有密林草木的遮挡,万余附身者黑压压一片聚在山脚,死死盯着半坡上的三人,已然锁定了目标。

人潮猛然爆发一阵怪叫,争先恐后狂奔上山,如饿狼扑食一般,狞笑着,嘶叫着。

“跑!”

顾不上疼痛,白树立即抱起小蝶,全力向上攀去。

洛小荷紧紧跟着白树,边爬边将口袋中零散的破魔符尽数洒下。

数人中招,附身的恶鬼被驱离,肉身头一歪向山下滚落,瞬间被人潮吞没,但更多人飞快向山上冲来。

安云观的灰檐已近在眼前,身后恶鬼的嘶叫越来越近,白树大叫:“快开门!开门!!”

强大阴巽术法席卷山坡时,观内诸人都已听到刺耳的嘶鸣,此时,古观之门刚好打开一条缝。

“快,这边!”

王修远在门内急呼,手指紧扣机活。

白树抱着小蝶与洛小荷飞身而入。

机活立下,大门缓缓关闭。刚一合严,门扇已被大量附身者重重拍响。

时间刚刚好。

很快,门外惨叫声此起彼伏,隐在暗处的毒箭如飞蝗般射来,一瞬间门口已被射倒数十人。

恶鬼攻势稍缓,只将中箭后身躯僵硬之人拖到一旁,静待鬼使上山。

门内,白树与洛小荷大口喘着粗气,静静听着门外动静。

“我妈和小鱼呢?”洛小荷轻声问道。

“都在后院厢房,静月陪着呢。”王修远也吓得不轻,死命按胸口拍着,半晌,憋出一句:“你家双胞胎啊,真好……”

“啊……谢谢……”洛小荷只得含糊其辞。

门外突然一阵骚动,估计是那首脑到了,白树做了个嘘的手势,四人侧耳细听。

眼镜男查看毒箭,沉吟半晌,捡起一块碎石,直向墙内丢去。

门后诸人眼见碎石飞至半空,瞬间被不知何处射来的毒箭一箭射碎,心中又惊又喜。

机活启动状态下,即便墙头上空也布下了严密防御,此观着实可怖!

片刻后,一阵妖异的口哨声响起,白树与洛小荷相视一眼,闪过一丝不安。

总是在哨音之后,恶鬼有组织地开展猛烈攻击,此番又待如何?

“我们进去吧……留一人在此守着便好。”小蝶轻轻说道。

三人立即看向她,满脸疑惑。

“我可以听懂鬼哨的语言了,刚才他说的是‘暂避午时日光,各自寻地方休整,入夜后进攻。’”

三人恍然大悟。

但不论如何,这道观是已被围了,只能据守。

为防有变,王修远唤了徐静月守在前院白虎星图主星位,自己陪同白树到了后院,守在后门处。

白树前番绘制符箓的那个房间门扇轻掩着,床榻各处已被简单清扫过。

小鱼平静地睡在榻上,老太太坐在她身边,怔怔出神。

洛小荷推门而入,白树抱着小蝶紧随其后。

老太太看见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起身走来,却并未多言,只是接过白树怀中的小蝶,抱到床边安顿下。

洛小荷觉得老太太有些反常,关心道:“妈,你们怎么样?”

老太太微微一笑:“都好,都好。”又忽然从身边小布包里掏出一条毛巾:“小白满脸的血,快擦擦吧,屋子外面有口缸,早上王道长到山后小湖已挑了水过来。”

白树忙接过毛巾:“谢谢阿姨!”

老太太轻柔地抚摸着小蝶的银发,满脸慈祥地笑意:“等这事过了,找个时间,你啊,改口吧。”

白树闻言一愣,转头看了眼洛小荷,洛小荷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忽而满脸通红。

“快去洗洗吧。”老太太呵呵笑着对白树说道。

白树低头嗯了一声,走出屋子。

“妈,这啥时候,提这事干嘛……”洛小荷微嗔。

“越是这时候,越要提呀!”老太太声音虽温和,可面上已有些凝重。

“妈?”

“当初地震前,我跟你爸合计着要带你一起去拍一套银婚纪念来着,两人还在想是穿传统的婚纱呀,还是穿你爸川戏的扮相。后来你爸说要不再等等,等到你高考结束的。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下辈子去了……”

洛小荷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声有哽咽:“妈提那事干嘛,都过去了。”

“是啊,人总是要向前看嘛。有些事情其实你那天晚上不和我说,我也能猜到一些。什么神仙鬼怪,什么阴阳两界,只要是你心中认定要守护的人,拼命就是了。只是不论面对的是什么,当下攥在手中的缘份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拉起洛小荷的手,轻拍手背:“闺女儿,遇见你命定之人,千万莫要放手,所以越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越要与他心心相印,切莫各自分飞啊!”

“嗯……”洛小荷眸子闪烁坚定的光华,重重点了点头。

“姥姥,他俩感情可好了,拆都拆不开的。”边上的小蝶突然冒了一句,洛小荷哑然失笑。

老太太轻轻点了下小蝶的眉心:“人小鬼大!”

洛小荷突然有所思,轻轻问道:“小蝶,除了符箓之术外,有没有别的可以对敌之法?”

“妈妈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擅长用符箓对付恶鬼,想学些别的法子帮助他?”

“嗯……”

“其实还有很多,只是一时半会急不得。说起来,妈妈和我喜好相似,好像对医术、占卜有些兴趣,而他更像姐姐,天生就是学符箓和星图的料。此次中元危机,我们以据守防御为主,这正是符术擅长的范畴,由他一人应该问题不会很大。我相信除非画皮亲至,其余众鬼应该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

白树在屋外结结实实清洗了一把脸,只觉山瀑清凉舒适,似有提神功效,顿觉神清气爽,竟一把将右臂的夹板拿下。

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见王修远面对着小小后门打坐,白树凑近问道:“王道长,山上还有黄纸不,我想再画点符箓。”

“有!”王修远抬手一指:“对面厢房里,去看看吧!”

白树推开房门,登时瞠目结舌。

这厢房内的床榻上、桌上满满当当堆的全是黄纸,粗略一扫恐怕得上亿张。

门外传来王修远的笑声:“白先生,材料管够,写画一事就靠您了!”

甚好,趁着午后日照正盛,墙外的附身者多半不会有所动作,赶忙多备些符箓吧!

洛小荷正与老太太和小蝶说着话,忽见白树一阵风一样走进屋子,从包里拿了个朱雀羽即快步走出去,心下好奇,忙跟过去看。

待见到对面厢房一屋子的黄纸时,洛小荷掩口惊呼,立即陪着白树投入到整理符箓的工作中去。

两界山腹地,四名星君化为人形围坐在一起,朱雀忽而惊呼:“来了!”

青龙老头白眉一挑:“他又开始画符了?”

朱雀抿嘴不言,立即凝神端坐,开始聚气。

一名驼背黑袍老翁捋了捋细长的黑胡须,嗓音沙哑,慢悠悠道:“借朱雀羽调用星君的灵力画符,算不算是我们四个人坏了规矩,变相襄助两界之事?”

青龙老头呵呵一笑:“算不得算不得,符箓之威主要还是看施符者的元神强度,他白树借咱小红妹子再多灵力,要是自己是个傻帽,也无法改变命数。龟老怪,你莫要对那小子记仇哦。”

“哼,我记仇?没大没小不知礼数的臭小子,还敢爬到我头顶上,没给我一巴掌拍死算是命大!”驼背老翁愤愤不已。

“大壮呢,你怎么看?”青龙老头转向另一位虬髯壮硕的白面大汉,此人面无表情几如一尊塑像。

“不怎么看。”白面大汉声音浑厚霸道:“他若是个英雄,此一劫弹指可破,他若是个狗熊,那便是两界无望,世界终焉,与我等诸天星辰有何干系。”

青龙老头摇头叹气:“如此这般,天尊的心血要付诸东流了。”

话音未落,白面大汉呛声道:“他心血算个屁,十万年前那一战我不服!他盘古攻不及我利,御不及老龟,速不及你,疗不及红妹子,有本事堂堂正正一战,凭诸般诡计赢下来,算什么英雄!”

青龙老头哈哈大笑:“人类不就是以心智见长嘛,光有一膀子蛮劲有什么用。”

白面大汉嗤之以鼻。

“哼!”驼背老翁在旁哂笑:“倒看这姓白的小子有什么神机妙算,我方才去晶河里看过了,他的对手可不是一般人。”

青龙老头面色一震:“你去晶河窥探凡间事?这恐怕也算坏了规矩吧?”

“算什么算!”驼背老翁冷冷道:“我只是看看,又没下手……”

青龙老头缓缓摇头:“你说他的对手,难道是画皮派往凡间主持中元一战的人?谁啊?”

驼背老翁干笑一声:“东汉弘农王郎中令。”

青龙老头与白面大汉同时惊呼:“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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