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鬼蜮
进入晴海艺术馆，方晙脱掉黑色雨衣随手丢到一旁，混入人群假装在欣赏画作，避开了保安的追捕。等到保安远去，才转身快步朝待客室方向走去。
艺术馆内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看着热闹的人群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他随意往四边墙上看去，挂在墙上的画作和上次来时一样，由轻松幸福往沉重痛苦的画面过渡，他的视线掠过围观的群众，他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待客室的大门就在眼前，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现在也没有停下思考的余裕。
他三步并两步向前，推开大门，一眼就看到孙诗葵坐在沙发上，背对这边。
刚要迈步进入，一只宽厚手掌却攀向他的肩头。
他悚然一惊，就要转身反击。
“消除敌意，冷静，看破迷障。”
沉稳的男声传来，如同春风拂过身心令方晙敌意消退，同时心神安宁恢复冷静。
而他眼前的迷障也被消除，暴露出陷阱的口舌。
只见待客室的大门门槛已经化为数道台阶，而放眼待客室内，他从那道看起来像是孙诗葵的身影上嗅到了异常的气味。
下一刻，那道身影忽然从沙发弹起，四肢如蛛爪般拉长趴伏于地，抬头露出四对闪粉的大眼睛，速度飞快地朝这边奔跃而来。
转眼而至，眼看着这蛛人张开那令人艳羡的满口整齐白牙，方晙轰然把门关上！
“嘭！”的一声，一只头撞碎木门伸出外面，而没等它有所反应，一只体毛旺盛的大手就一拳轰在它的脸上！把满口白牙砸歪、连带着砸爆了几只眼球，庞然力量令它倒飞回去，消失在门后。
方晙这时才打量这名帮助自己的人，这是名身形高大、长相粗野的男子。
“你就是‘极权行走’吧？你好，我是负责此次任务的貘，徐和璧。”
方晙没有寒暄，立即询问：“现在情况如何？”
“在三分钟前，我还觉得一切安好。”徐和璧面露苦笑，说道：“但显然，我已经在不知觉中被魇术蒙蔽了意识，直到刚才看到你想闯入这里，我为了保险起见，给自己上增益，才发觉事情不对。”
虚言使在团队中能作为增益机器，给别人上状态和驱散负面效果，对抗各种稀奇古怪的魇术很有奇效，运用得好就是个万能插头，哪里需要插哪里，这个职介向来以万金油和多面手著称。
不过因为杜鹃那家伙胆小如鼠，开战时从来不见人影，方晙又是个半桶水的，所以还从没享受过这种便利待遇。
现在方晙皱眉回想自身行动就发觉不合理的地方了——在发现爱情屋存在时就应该立刻告知安梦局这里有情况，而并非一味孤行。
这时，一名穿着休闲服的女性走过来，说：“联系不上外面。看来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她看向方晙，简明扼要道：“‘噩梦悼唁人’对吧？我是安警，祖宜。”
徐和璧接话：“我的老搭档了，值得信赖。”
由于魇师人手严重不足，所以通常都会安排一名安梦局警员作为貘的搭档，作为后勤辅助，听说伤亡率很高，但还是很多警员志愿奔赴一线。
虽说大多数魇虫、魇师都能被枪炮等物理手段击杀，但魇术实在过于诡谲多变，特别是目标能力没完全判明的，初见杀更是常事。
“直到几分钟前我们还视若平常，能悄无声息间影响我们的意识，看来敌人有个很厉害的梦行者。”徐和璧琢磨道，“该不会到化魇阶了吧？”
应对不同等阶的噩魇事件，安梦局自然有不同的应对方案，而对付化魇阶的敌人，那自然不可能是当下这种阵容了。
因为除了魇术更精湛，化魇阶的最大特点，就是拥有能无视一切非魇力攻击的“魇体”，这也意味着凭借人类引以为傲的丈量文明的利器，已经难以对它造成影响。
“那家伙是个‘梦蝶’。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它似乎不打算全力出手，在跟我交手时一直克制自己。就算在我刚才闯进来时，也只是稍微影响了一下我的情绪。”
方晙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的猜想。
“无论它是不是化魇阶，目前它应该不会全力出手。”
方晙甚至有种那头梦蝶在消极怠工的感觉。
祖宜说：“但既然本次噩魇事件有化魇阶出手的可能，并且现在事态失控，我们最好还是上升事件级别，让局里派遣化魇阶魇师过来。”
“但没法对外通讯呀。”徐和璧挠了挠头，“虽然局里肯定能发现异常，但等帮手到不知道得多久。”
祖宜说：“所以比起应对敌人，我们当前首要任务是先离开这里，通知安梦局。然后再回来探索事态，尝试解决事件。”
徐和璧说：“小哥，你觉得如何？”
两人把视线投向方晙，他们身为搭档显然早已达成默契，刚才的对话不过是为了向方晙阐明当前局势——显然他们听说过“极权行走”单刀直入的办事方式，担心方晙闷头就往敌堆里冲大开杀戒。
方晙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视线越过他们环视四周：“客人到了，主人不展示下热情，估计很难放任我们离去。”
这熟悉的气息，很快就让他认知到自己陷入什么局面，而馆内弥漫的异样感，也在这一刻揭露真容。
场馆内的光线愈发昏暗，橙黄的色泽如同搅拌后的夕阳般变得阴沉而浑浊，中央空调吹出的凉风也像是肺痨患者临终的吐息，散发着恶臭与死亡。
墙上无论是温馨的画作还是哀痛的人像，都蒙上一层灰暗，像是落幕后停止的舞台剧，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终止了动作，凝固在无人观赏的时光中。
但这些凝固的人群却还有自我意识，他们意识到身上的剧变，脸上露出惊恐和无助的神情，眼珠子四转寻求帮助，却像是深陷沼泽般被越来越浓厚的绝望包裹。
而由这份绝望所衍生的恐惧，就是曲界鬼最好的食粮。
开始有浓痰般粘稠的液体从人群身上析出，从液体内爬出无数或大或小的斑斓蜘蛛，色泽鲜艳得如同油彩绘就。
“看来我们陷入‘鬼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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