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战纪

第三十四章

咱们书接上文。

跑出去没多远的邪笑青年男子惊呼了一声，“大般若掌！”

这一喊，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边，生怕引起小道士的注意，也证明了自己离开是对的，实在不行，他就要跑路了。

这时候他想起小道士刚进门问的话。

这小道士刚进门就问刚才进来的那两人在哪里？他为什么偏偏问这两人？

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抱着筐的人？

他眼睛一转，立刻转身，奔着装满棺材的那个大屋那边跑去。

有这两个人，也许自己还能活下来，如果没有，只好对不起咱们狂风寨寨主了。

义庄内，火花衙门众人面前，一个蓝袍红裤黑靴的青年道士站起来，他捂着头，表情痛苦，身前倒着一个人，只见这人胸口有一个大洞，从上面看，可以穿透身体，看到地上的泥土，泥土被渗出来的血液染红，身体的窟窿里，骨肉之间一些黏稠的血液缓慢的滴着。

这人身后是一个人棍，只剩下一只胳膊，身后的一条长血印，显然挣扎地爬了一段，表情不甘，痛苦异常。

再后面是一个人头，表情惊恐地瞪着眼睛，人头后面，是一堆碎肉块，大不大，小不小的，合着破碎的衣服碎片，散在已经被血染得紫黑的土地上。

苍蝇飞舞着，人群惊恐着。

蓝袍道士打扮的人，努力地甩了甩头，睁开了眼睛。

余生贵调整呼吸，环看四周，只见衙门里的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除了一个晕过去的，其他的都爬到了自己的身后，每个人的嘴里都念念有词。

经过刚才的那一掌，这群凡人心里菩萨念得比较少一些，仙人多了一点。

几个黑衣强盗都把兵器丢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噤若寒蝉，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刚才被拍碎胸口的横肉大汉有多强大，平时可是七八个人都无法近身的那种，但今天在这小道士手里仅仅走了一掌……，胸口连肉带骨就被拍成血雾。

连钢刀都碎了一地。

这肉掌击碎钢刀？

如果这掌拍到自己身上……？

这小道士不是人，这是神仙啊！

这边一掌拍死横肉大汉的余生贵，就这一呼一吸间，把在路上攒下的法力彻底用完，随着余生贵体内的法力彻底用完，他的颅内一股反噬袭来，脑仁跟针扎似的疼，这一呼一吸间，头疼如撕裂，余生贵扶住自己的头，摇摇欲坠。

快步往装棺材的大屋跑去的邪笑青年，眼睛瞪得溜圆，他心理恐惧地想，这个同行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他只是听说有独行大盗做活的时候会易容术，文武两雀吃手里功夫，溃兵吃百姓，官吃民，民吃民，但面前这人分明就是一个小道士模样，他到底做什么的？

目的何在，此时再称呼他是同行，心里也有点勉强。

不可能！小道士绝对不可能是其他山头的人！这金鼎草原没有道士落草为寇的。

难道是其他几个山头的请来的杀手？

仔细回想，这小道士，眉眼须发都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实在不像老僧易容，江湖里，只要是易容的人，在鬓角，眼梢，鼻子山根这里，多少要有点褶皱，提拉，脸上稍微有些动作表情，这些部位一定会僵的，当然他师傅也说过，有些高手是从内部改变肌肉的收缩，或者用金针度穴，压迫神经从里面再改变，当然！如此这些匪夷所思，那都是江湖传闻，玄乎其玄的事情。

可是刚才那一掌，确确实实，就是这小小年纪道士使出，一掌就拍碎了一个人的胸口，连骨带肉，这里还有人最硬的骨头之一，脊椎骨！连这个最硬的骨头都化为血雾消散在空气里，想想都可怕。

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就能把这大般若掌用到了如此境界！

他小时候曾经听自己的师傅说过，佛门虽慈悲，但还是有很多大开大合硬武功，例如大小二十四掌，长短拳，降龙掌，罗汉拳等等，甚至有一种特别刚猛的金刚劲，练到最后可以徒手捏碎人骨，但这些都是传闻，毕竟江湖里永远都有江湖的。

佛门每个流派，甚至每个寺院的功夫不尽相同，大部分佛门的武功的主旨，都是为了让人强身健体，绝非为了杀戮。

其实他师傅还想跟他说一些，只是他这人天资不好，当时他师傅仅仅说了一半的话，毕竟老一辈的人，收徒授业先看人，再选择怎么教，教什么，不跟现在荒古城这几个武馆似的，只要给钱，狗也能教会穿衣服，之后给你练一套长拳，毕竟你花钱了，多少要有点效果的，武馆之间只有死同行，不死买卖的！

他师父那一段藏在肚子里的话是，佛门里大部分功法的最终阶段都是由外向内的一种追求，这是一个缓慢修行的过程，这个过程分两种，一种隐世，一种出世。

你要是有一天，走在青山绿水中，有一个古刹，大门紧闭，连业内互访都免的那种，就是隐世，除了必要的生活需求，一心的闭门修行。

你要是有一天在郡主街那边，看见一个和尚背着一尊铁佛，沿路化缘，只要吃喝，最好是素食，善男信女拿出菜，馒头，米饭，往他手里的那个钵一倒，无论干净埋汰，和尚吃完就不会再要，之后找一个地方去修习本门学问的，这样的就是出世修行。

这两种和尚无论哪种，都是严格持金钱戒的，你让他们碰钱，等于杀了他们还侮辱他，脾气好的，掉头就走，脾气不好的，当你面念起《去业咒》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们修的就是返璞归真，按和尚的理论，这辈子弄得越多，越不好的。

佛门里有一个理解，要把众生当成儿女来善待，儿女养活和尚，和尚是要普渡众生的。

当然这些，他这个狂风寨三当家的是不会知道的。

他转头看向小道士，年纪轻轻就可以使出这样威力的大般若掌，心惊肉跳。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

单看着一掌的威力，最少要五十年以上的内力修为吧，这哪里是人能做到的？如果再练几年，这一掌下去，能把整个人都拍成血沫，那可能就是传说的如来神掌吧，假设有了这样的能耐，这天下还有对手了吗？这种人得称呼他是陆地神仙吧。

他从心底被这一掌给吓住了，手里的刀变得沉重起来。

他这个堂堂狂风寨三当家的，此刻已经开始有点慌乱。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寨主，只是寨主在井下面很远很远……，怕现在下去再上来，来不及了，必须到大屋里把道士说的那两个人带到寨主面前，当人质，也许还有机会！

余生贵看着邪笑青年跑进一个大屋内，此刻他头刚刚不痛，才可以站稳，只是刚想追，这腿脚软绵绵的，再看面前一众乖乖跪好的黑衣人，他只好作罢，如果这时候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弱点，那后果不堪设想。

院子内。

片刻间，三人死掉，一个碎成肉块，一个被当成甘蔗砍，一个胸口被拍出一个大洞。

马师爷呆呆地看着眼前，他已经彻底傻了，感觉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那个年代，他开始颤抖，想起他娘被抢走前的哭喊，这马清泉老马头现在把自己重新审视了一番，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高估自己了，一直觉得那两巴掌太狠了，但此刻，他才明白，那两巴掌就是爱抚一般。

对比现在，当时要是打在他的脸上，应该欢愉地喊出声来，现在不再讨厌张由青，而是替他高兴。

老齐头跌坐在地上，这老头一辈子坎坷，刚才在城门的时候，他甚至想起来自己的目标，可是眼看着那两个人被横肉大汉砍死，他这刚刚燃起的人生目标，又变缥缈起来。

但此刻，他彻底被仙人震撼，看到救星！看到了希望！

这哪里是人，这就是神啊。

这样的活神仙就在自己身边，还不够激励自己找回那个鸡腿的味道吗？

众杂工，一个刚清醒过来的人立刻爬回人群，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切马上再再次昏过去，其他地抱在一团，瑟瑟发抖，脸上鼻涕眼泪，耳朵里流的血，混着地上的泥土，灰头土脸地看着眼前一切，今天他们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在仙人面前，实力面前！不需要尊严，不需要苟且，一切无所谓。

因为你就是一只蝼蚁！

门口，站在最后面的乞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跟火花衙门里的人不同的是，乞丐他没有害怕，因为这些年要饭的日子里，见过比这还惨的，有时候，他会忽然有个念头，觉得如果死了，那真的就是解脱了。

无数个夜晚，他脑海里总有个声音。

“自杀吧！老邢！”

但这时候那个念头，声音彻底在脑海里消灭。

他哭了，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泪眼婆娑的眼睛闪着光芒，泪水沿着他的脏脸洗出两条清亮的皮肤。

他很庆幸自己的决定，如果继续跟着乞丐围着郡主街去混吃喝，沿街乞讨，最多现在也就是混个饭吃！

那样的话，他能看见神仙吗？

日复一日，最后跟眼前的三个死人有什么区别？无外乎是整个的，还是散开的，是人砍的，还是狗咬的。

人活着，再苦再难，也要有点希望的。

只是生活把他的希望都磨没了！

假如不去贪图更多的股权，而去冒险收购商行得意号，假如不贪图富贵去合伙开炼铁作坊，假如安安稳稳地去做个打铁匠，假如只是当一个力气把式，每月赚点稳当钱，白天劳作，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假如小时候珍惜好光阴，多读点书。

只是老邢的人生没有假如。

但是现在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仙人。

老邢心里燃起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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