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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一锅汤

第十三章 积了龟儿

它学名是“蝉”,通俗叫法是知了或积了,这是蜕皮之后的它。蜕皮之前的蝉蛹,我们叫它积了龟儿。这东西能吃,味道不错,一直有人收购。我小时候,二分钱一个,现在,已涨到一块钱一个。油炸蝉蛹是道特色菜。

南宁居然也有蝉鸣。初听到,一阵惊喜,一阵疑惑。那是来自故乡的声音,来自童年的声音,一下子,拉近了南宁和山东的距离。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也从未见蝉蜕。我一直疑疑惑惑,直到今年,无意中看到一只趴在树枝上作蝉鸣声的生物,才解了惑,是它在冒充!它也叫蝉,但很明显,这“这鸭头不是那丫头”,体型小多了。

离家二十来年,年年都要做几次与积了龟儿有关的梦。长则半年,短则数月,它必不约自来。梦境总是这样的:发现了一片林,积了龟儿特别多,一摸一个,再一摸,又一个,梦里那个乐呀;或者,发现一棵树,树上竟然有十几个积了龟儿,我抓呀抓呀抓不完,找容器又找不到,急死了;偶尔,也会梦见,明明看到的是积了龟儿,抓到手却变成屎壳郎或者其他身份不明的硬壳甲虫,吓的赶紧丢掉。它已经深深扎根于脑海深处,即使白天忘了,梦中也会记起。由此想到:梦是另一种醒,有一些白天沉睡的东西,常常在梦中苏醒。

从记事起,年年夏天不可缺少的节目,就是摸积了龟儿。用“摸”字,可谓准确。黑咕隆咚的,可不是要摸么。傍晚,小伙伴们沿着路旁的两排大杨树,一直走到大北地,再折回。这条线路最熟,积了龟儿也多,大家都愿意走。有时也去西地,那里不熟,天又越来越黑,有点害怕。也在村前村后的小树林中寻找。尤其是雨后的黄昏,地面变的松软,是积了龟儿们出土的最佳时机,当然也是我们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大家互相喊一声,拿上瓶子,就出发了。大人们顶多嘱咐一句“别掉井里了”,孩子们哪听得进?

那时积了龟儿真多,哥哥晚上从乡中回家,一路就能摸几十个。摸来干什么?吃!最美的吃法是用盐水泡一夜,油炸。黄灿灿一盘,香味扑鼻,比什么肉都好吃。最好吃是脊背上那一小块肉。如果数量太少,不值当炸,就放灶火中烧烧。那时可不懂什么绿色食品、高蛋白,只是天赐的一道美味罢了。

后来,城里人也开始垂涎这道美味,通过村里的小卖部来收。开始是二分钱一个,后来长到五分,一毛,直到现在的一块钱一个。我们摸完知了直奔小卖部,一五一十数清楚,从店主手里接过钱,真是开心。有的刚摸到手时还好好的,卖的时候已经开始蜕皮了,人家不要,就拿回家自己吃。

因为要摸来卖,所以有了充足的理由,问父母要一支手电筒。谁的手电筒最亮,谁当然摸的更多。为了手电筒太暗,为了换电池,也不知跟父母磨了多少嘴皮子。先是我,后来我读了高中,换成了小妹妹。反正我就不记得我家的手电筒亮过,总是发出昏黄的光。小妹妹劲头足,眼睛又尖,总是满载而归。她不爱吃,只爱卖钱。大妹妹不爱摸,却爱吃。那些卖不掉的,回来就进了大妹妹肚子了。放了暑假,我也和小妹妹一起摸过几次。有一次,树身很高处有一只正在蜕皮的,我根本看不到,小妹妹远远就看到了。我跳起来够不着,抱着小妹妹让她够,也够不着。最后找了一根木棍拨拉下来。

积了龟儿呆在树上,静静蜕皮。几个小时后,它以全新的形象出现了。嫩绿嫩黄近乎透明,象玉一样。这种状态顶多持续到太阳出来,翅膀迅速变黑,变硬。它飞起来了。从此餐风饮露,日日高歌来之不易的幸福。真是来之不易啊:在地下蜇伏三四年,一朝破土,还要躲过这么多贪婪的手。

邻村有个聪明人,果园里的所有树木,都在齐胸高的地方缠了一圈胶带。胶带很滑,知了们爬到这里只好驻足。晚上八九点钟,聪明人悠哉游哉,拿着手电筒来了,一棵树一棵树的摘知了,真是手到擒来。片刻功夫,满载而归。光这一项,收入六千元。那时五毛钱一个,那就是一万二千个。只有一个月的出洞期,那么,一个晚上就是四百个……而一般人,从天黑摸到半夜,能摸一百个就不错了。一想到那些遭到灭顶之灾的知了,就觉得不公平。

离别家乡,转眼二十多年了。虽然每年夏天都回家,可总是赶上积了龟儿尾声。即便是尾声,我仍然喜欢每天晚上在附近转转,幸运的话也能摸三五个,当然更多的是空手而归。但见田野里,手电筒此起彼伏。可能还是我视力不好,有的人一晚上照样能摸好几十个。我是照定一棵树,从下往上仔细看;人家是手电筒一晃,几棵树就看完了。

摸不到也没关系。套句时髦的话吧:摸的不是知了,而是一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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