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卖凉皮

吴老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大壮再拿个枕头来！”

斗红红垫高头部，让吴老汉摆了个高枕卧位。

吴老汉意识渐渐清晰。

自知阳寿不长的吴老汉，握着斗红红的手，“姑娘，阿翁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是个鬼机灵，大壮能认识你，是他小子上辈子烧高香。”

不会吧！我都穿越了，还要听别人遗言，进行临终关怀！

“阿翁，您有啥事直接说。”

斗红红腾出一只手给吴老汉扇扇子。

“大壮，你去看看院子里的药煮好了没？”看着吴大壮出了门，吴老汉手用力攥紧，“丫头，你和大壮都是苦命的人啊！”

“他五岁没了爹，娘也改嫁了，咳咳......。”

斗红红撂下扇子，把床头的水递了过去“喝水。”

“没事儿，不喝了，一把糟骨头了，说不定一会儿阎王就来叫我了，到了下面我再喝。咳咳......。”

“阿翁！”斗红红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豆大的眼泪“啪啪”往被褥上砸。

“要是我死了，你俩做个伴。”

听到“死”这个字眼时，斗红红眼泪绝了堤，疯狂地摇着头，彷佛用生命在抗拒。

“丫头，听阿翁说，大壮实诚，心眼直，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我过意不去。”

吴老汉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我明白。”斗红红用力咬着嘴唇，强忍悲伤。

“你早晚要嫁人。”

“不行，坚决不行，大壮，我嫁不了。”还没等吴老汉把话说完，斗红红摆着手，全身都在抗拒。

吴老汉扑哧一声笑了，“咳咳......，没说让你嫁大壮！”

斗红红又羞又懵。

“我是说你早晚要嫁人，早晚要离开刘二一家，刘二的为人我清楚，自私贪婪，嗜酒成****。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吴老汉再次握住斗红红的手，意味深长的说。

“可，我去哪呢？”

“汴梁城。”吴老汉斩钉截铁说出了三个字，“汴京的‘宋嫂鱼羹’，是吴大壮他娘经营的铺子。”

“宋嫂鱼羹宋皇帝吃过都赞不绝口，名扬全国的‘宋嫂鱼羹’？日销300份，宋朝餐饮业的龙头企业？我擦，看不出来啊，吴大壮，行啊！隐藏的富二代！”

斗红红透过窗子，看了看又老又土的吴大壮，一时难以置信。

“阿翁，那为啥大壮哥不跟她娘过呢？”

“我刚刚不是跟你讲，大壮娘在她五岁改嫁了吗？”

斗红红这才恍然大悟，大壮娘是二婚。大壮爹死后，大壮娘改嫁给了汴京卖鱼汤的。结果，卖鱼汤的那老小子又死了，诺大的产业就归了她。

“嫁得好！这上位史跟武则天有得一拼。”斗红红忍不住说出了声。

这时，吴老汉从枕头底下拿出一雕刻着老虎的挂坠，“这是大壮娘当年留下的，刻有大壮的名字，你收好。”

眼看吴老汉说话越来越费力，斗红红有点着急，“您别说了，躺下歇歇。”

“哎，别歇了，以后阎王爷会给我安排时间歇的。”吴老汉微微一笑，“大壮不认他娘，来村里找好几回了，大壮死活不见。所以阿翁才找你帮忙......。”

斗红红正想说点什么，吴大壮进了门。

他把药递到吴老汉嘴边，“阿翁，不热了，吃药吧！”

吴老汉把药推到一边儿，“不吃了！”缓缓，把头转向斗红红，“丫头，谢了。”

说完，吴老汉慢慢把身体靠向枕头，眼角冒出一滴晶莹的小水珠，水珠离开眼睛的那一刻，吴老汉永久闭上了他看世界的窗户。

拿手试了试了吴老汉的鼻息，吴大壮一下瘫坐在地。关于这一场景，他已经想象过无数遍了，可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招架不住。

“哐”

手持细柳条的刘二一脚踹开了吴大壮的柴门。

斗红红知道事情不妙，看着瘫坐在地的吴大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噗通”。

斗红红，院子里，双膝跪地。

试图阻拦刘二打扰吴老汉最后的安宁。

“叔父，我错了！我不该乱跑。”

“我这就回家，挑水，做饭......。”

还没等斗红红说完，刘二的柳条已经上了身。

“啊！”

斗红红疼的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刘二高举着柳条儿，似乎很享受斗红红的惨叫和害怕。

斗红红慌乱的求饶并没有让刘二想要放下手里的柳条儿。眼看细柳条又挨到了斗红红身上，“哐”吴大壮一个箭步冲上来，给刘二来了个右踢腿，柳条走了个抛物线落到地上。

斗红红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以后皮开肉绽的日子，怎么熬？活到明年开春的事儿，她不敢想啊！

村里里正正好经过。

“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里正，您忙！”

刘二自知当初收养刘巴儿是经过里正同意，做过承诺的。

里正瞧情况不对，又去问斗红红。

“小事一桩，里正。无大碍”

“我贪玩，叔父就是小小教训我一下。”

斗红红为了不被揍的更厉害，连忙打掩护。

“孩子嘛！贪玩正常，别太苛刻。”

听了里正的话，刘二连连点头。

吴大壮正想说出实情，斗红红疯狂使眼色，知道吴大壮性子直，斗红红赶紧转移话题，“里正，大壮阿翁刚刚去世了。”

果然奏效。

刘二随着里正赶忙往屋里走。

......

送丧队伍里，吴大壮穿着白色丧服，端着一个烧纸钱的瓦盆，走在前头。

吴大壮没掉一滴眼泪，在送亲队伍里他反倒像个外人。

自从斗红红从吴老汉家回来，刘二夫妇就各种找茬。

为了不让斗红红有空闲，田里的农活，家里的家务，斗红红全包。干不好，就是一顿皮开肉绽。因为方氏24小时的看守，吴老汉过世六天，斗红红都没去瞅上一眼。

吴老汉过世第七天，村里王婆子来家里，说村子里来了个手摇铃铛，给人卜卦算命，测祸延福的高人道士。一向迷信的方氏竟忘了斗红红的茬。

斗红红在树林子里捡柴捡到一半，突然想拉粑粑，她环顾四周后隐匿在一片低洼的草丛里，战战兢兢排泄。

油水过少的饮食导致她最近有点便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屎角儿才拉出一半儿，突然听见有人哭丧。

“肯定是吴阿翁的送丧队伍。”斗红红倏地站起来，但想起来自己还没擦屁股，就拿树叶子在屁股上随便擦了一下。

“吴大壮！吴大壮......。”

斗红红朝送丧队伍里的吴大壮喊了几声，吴大壮毫无反应。

斗红红趁机混进人群里，拉住吴大壮，“大壮，是我。”

吴大壮像是失了魂，不理会斗红红，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吴大壮！你不想知道阿翁临死前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斗红红挡在了哭哭啼啼的殡葬队伍前，对吴大壮嘶吼着。

吴大壮缓缓抬起眼皮，看着面黄肌瘦的斗红红。

斗红红踮着脚尖，凑到吴大壮耳边，轻声说，“今天晚上，子时一刻，院后的竹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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