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大陆没有神

临死之时，面对爆炸物，叶风城主将会回想起他和父亲决裂的遥远的下午。那时的银白城是一个偏僻的地下城，一切战争的准备都未准备好，基层的士兵素质奇差，动员的工作未曾落实。享乐范围沉积，许多人都醉生梦死，准备将剩余的人生淹没在苟且之中。

父亲给予的钥匙，他明白是送给叶荧的成人礼，去年后者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带锁的箱子，但是女孩并未得到开锁的钥匙。

或许当初这个中年男人是想再陪伴自己的孩子走一段路的，可惜，他低估了银白城的堕落速度，这本质上是他政策的失误，但能临时建立起一个能运行的系统，这个男人已经用尽了权利。

佣兵的话语仍在耳旁，十年之前或许男人还能从中汲取教训，但是如今他只能一股脑地走下去。

积弊难改，城内的矛盾在积累，神灵的压力在激增，享乐主义的呼声淹没了一切试图改革的领导者——只有战争，对男人而言，战争是解决一切的最终手段。

他再一次将人类绑架在了战争这辆失控之车上，人类愤恨他，憎恶他：对于投降派，男人破坏了他们的努力；对于享乐者，男人毁掉了他们的未来；对于抗争者，男人熄灭了胜利的火种。

没有人相信这场战争会胜利，当叶风拿到钥匙时，他明白，男人也不认为这场战争会胜利。

但他还是站在了神灵的面前，说，来吧，赌上我们土地，让那该死的公正见证这一切，我们再来一场。

“反正，我们实质上已经没有苟活的权利了，上一场战争败的太惨烈，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不是吗？”男人对着全世界发表演讲：“就算我们再次失败，不会比这更惨不是吗？投降者，享乐者，你们尽管旁观，但那些还对人类抱有希望的，那些不甘于被人圈养的，那些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来我这里，我给你们抗争的资本，我给你们抗争的勇气，我给你们抗争的手段，我给你们抗争的机会，所以，来吧。”

于是，无数的人涌向银白城，男人没有食言，他给这些人用上了思维抽取技术，他给这些人装上义肢，他们被武装起来，变成了对蓝星而言，次时代的“钢铁洪流”，不死军团由此诞生。

胜利的天平一度倾向了人类这边，但是男人让自己的儿子准备接手他的政治遗产。

“你知道为什么叫微光计划吗？”男人拍了拍叶风的肩膀：“它只能给人类带来微小的希望之光，但真正决定胜负手的，并非于此。”

“那是一场人类最聪明的人组成的会议，他们一致认为，除非神明诞生，否则一切的战争都无法终结战争，没错，这就是我要告诉你悲惨的事实，那位佣兵不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看透了……”男人的语气有些遗憾：“那件事我或许做错了，但我不后悔，我做错了太多的事情。”

“在神明面前，人类与神灵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我们之间永远只有战争，我希望你们带着这种信念，替我走下去。”

叶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战争要失败了吗？”

男人只是笑了笑，反问道：

“神明诞生了吗？”

无论谁是否获得了胜利，对方只会卷土重来。

这是一场拉锯战，神灵诞生于人类的事实决定了人类永远无法消灭神灵，而作为成神的唯一线索，神灵亦永远不会消灭人类。

于是出乎意外的，神灵拉来了一群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从者，那些人也能无限重生，而且意志更为坚定，不死军团很快便迎来了惨败。

于是不出意料的，当叶风拉着一众地下城投降时，神灵同意了。

战争至此，人类从战争走向了失败，又从失败走向了战争，最终迎来了原点。

而当人类暂时驻足，再去放眼未来时，能从这个莫比乌斯带上看到什么呢？

……

边城区此刻笼罩在了绝望之下。

躲在地窖之下的孩子们瑟瑟发抖，女人们则是在仓库里搜寻着一切能够用上的物品，清点整理，而剩下的男人，则在绝望之中建筑着工事。

而地窖的一处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叶荧躺在一张桌子上，面色平静，如同睡着了一般。

“我叫季灿，是区长章宇的助理，现在区长的情况不太乐观，由我接管他的工作。”季灿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随后将目光移向了叶荧：“叶上校情况如何？”

“如果没有医生的话，很不乐观，但医生现在在路上。”柳珝摇了摇头，想起季灿对叶荧的称呼，好奇道：“为什么是上校？”

“以前我们都是称馆长的，但现在的话，叫上校没有错。”季灿向上指了指：“您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正在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我不能保证能够抵抗多长时间，更何况医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人体与义体之间的差距是绝对的，季灿的话已经很乐观了，真正的抵抗时间只能是银白城士兵们踏过他们尸体的时间。

但柳珝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就在柳珝默默检查自己身上装备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看了看季灿，又看了看柳珝。

“有两个消息，医生已经到了，名叫竹叶，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放她下来，还有就是，据竹叶小姐说，安保小组正在朝这里赶来。”

季灿将目光投向了柳珝，而柳珝则是看向了智伯。

“竹叶医生，可以相信……只是她的老师没有过来吗？”智伯好奇道。

“只有她一个人来，我去叫人放行。”男人匆匆离去。

“安保小组要来了，我去看看有什么疏漏。”季灿也跟着离开。

“那么，叶荧就拜托了。”柳珝最后看了一眼叶荧，她也要离开。

“小姐在银白城底层素有声望，暗桩也很多，您或许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那些人打进来，”柳珝笑了笑，学着季灿，也往上指了指：“我真正担心的，还在他们上面。”

“……”智伯沉默了。

神灵，确实难以对付，若不是魔术师自大在那里口嗨甚至连法杖也没有掏出来，叶荧和它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柳珝说完，又驻足了片刻，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竹叶的老师可能来不了了，或许还有很多叶荧的熟人来不了了。”

这是在让智伯做好准备。

“……”智伯依旧就没有回答，它目送柳珝离开。

良久之后，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对昏迷中叶荧说话，语气中带有悲伤。

“或许她也再来不了了。”

智伯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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