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飞仙

天幕灰沉阴翳，雨水缠绵不绝。

黯淡的天空下，雨里，南方不远处的山麓袭来一阵阵微风，风挟来浓淡参差的雾气，为这片广阔的山脉带来片刻的安宁。

两座青峰间的空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冒着斜风细雨在追逃。一名约莫十四、五岁，衣着简陋的少年飞速跑在前头，雨水打湿了少年凌厉的短发与衣裳，少年健步如飞，与身后方约有一丈余高浑身覆盖红棕色长毛大脚的人形生物拉开距离。

“喂，长毛怪，不就拿是了你几个果子至于这么欢迎我吗？”奔跑中的少年一边大喊一边将满怀的果实塞入近乎满载的皮兜中。

“呀！”奔跑中不时从怀中颠落的果实使得少年一阵哀嚎。

“吼！”长毛怪似乎是被少年的话语激怒，毛发倒竖瞪大铜铃般的眼睛，速度暴涨竟要在一时之间追赶上少年。

眼看长毛怪逼近，少年不慌不忙。将果子全部塞入兜中，少年束紧兜口，回首望见庞大身躯的与一双发光大眼的迫近，立马加快步伐专心于甩掉长毛怪。

两道极速的身影一前一后穿行在青绿的草地上。

随着少年的前进，一条因山势与雨水而形成的湍流横亘在前，水流湍急而有力，翻涌着数不清的苍白浪花。

前有急流后有怪物，少年心中估量着无法越过大河遂即领着长毛怪向河流下游跑去。

河水汹涌，风雨愈烈。少年再度提升速度，迈着矫健的步子奔行在河岸边上。

如此行进了半刻钟后，少年与长毛怪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少年放缓步调，胸口大幅度起伏，再一次回首观望后方的长毛怪，刻意将距离维持现状。

“还追？追这么久了，不累的吗？”少年心中嘀咕，“不过这些果子肯定都是好东西，不然不会追我这么久。”

少年紧接着顺流而下。

雨水打湿了少年清秀的脸与发丝，也迷糊了少年的视线。

……

不知不觉间，少年随着河水来到一处断崖之上。

“啊？明明刚才还一片开阔的，现在怎么到悬崖上了。”少年转过头，“糟了！这长毛怪怎么又追上来了！”

少年站在崖顶，俯身望着身旁滔滔流水形成的飞瀑，心里哀声着。

眼见长毛怪越来越近，瘆人的面孔愈发清晰，少年立马稳定心神。

是被长毛怪撕成碎片还是跳水一搏？少年毅然而然得选择了跳崖求生。

“车到山前必有路。”少年心中鼓舞着自己，回过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并对着长着一双幽幽大眼的长毛怪大喊：“嘿，再见了哈！”说罢转身一跃而下。

远方的长毛怪见状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惊人的叫声“吼！”

……

长毛怪来到瀑布边，双眸有神幽幽的向瀑布下望去，收回视线，立身站了一会儿，双腿微屈与无数的浪花泡沫一同跳了下去。

……

下坠中，少年双手环抱于胸前，腿脚并拢紧绷，迅速调整好入水的姿势。半空中飞舞的水花拍打在少年单薄的身上，令少年尤为的清醒。

“咚！”一声巨响。少年感受到脚部一阵剧痛，不由得张开了嘴，而后绷得笔直的身躯瞬间钻入水潭，倒灌的潭水顷刻间涌入口中。少年下意识得吞咽了几口潭水，闭紧了嘴巴，四肢使劲扑腾游向水面。

“啊……哈！”少年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凶猛的河水不时拍打着少年肩头使得少年难以开眼，又将他卷向远处。

生死攸关之际，少年心想“得赶紧上岸！”手脚并用费力得在河道中缓慢游动。

游动中，少年的头部时常没入水中，淹没时口鼻紧闭，浮出时则是大力吸气。

少年卖力划动着，临近河岸七、八尺时已经是精疲力尽，眼前是怒涛与浪花，心里想着无法抵达岸边要随流水而去，霎时，不甘如河水般漫了上来。

……

旧时的片段闪烁在脑海中，少年心里自语“相同的雨天，相同的大水，猛过虎豹豺狼的你们摧毁了我们的村子，带走了乡亲们的生命，现在是要来带我了么。”回忆涌起，少年回想起曾经在村子里生活的日子，这次似乎是要随他们一起被水流吞噬了。

突然，一道雪白的亮光闪过，在河面上挣扎的少年看见了乡亲们站在河滩上对他微笑招手。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长久以来的辛酸难以压抑，少年努力把头腾出水面冲着岸上的人影们大喊：“爹！娘！伯父们，婶婶们！是你们吗？沫儿好想你们！”打湿少年脸庞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河水。

一时间，人影们齐整整的张开嘴像是在对少年说些什么。

“沫儿，活下去！”

“陈沫，你要活着啊！”

……

少年明明没有听到人影们的声音却能清晰的明白他们的意思。

“活下去！”一道又一道熟悉的声音扎根进陈沫脑海，一股前所未有的“生”的欲望如种子发芽般自内心深处诞生。

“我要活着！”陈沫大喊，顿时四肢百骸散发光彩，井喷出不竭力量，再次奋力游向岸边，先是脚尖能够触碰到河底，而后上半身渐渐浮出水面，最后整个人涉水爬上河滩，倒在潮湿泥泞的沙石地上，面朝灰沉的天空，胸口剧烈起伏，竭尽力气索取着空气。

“啊——乎——啊——乎——”陈沫扭头环顾，身旁空无一人，这时从天边传来隆隆雷鸣。

陈沫轻闭湿润的双眼，嘴角微扬，稍后口气略带失落的自语道“是幻影吗？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了！沫儿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陈沫晃晃悠悠地起身，目光所及望见一片树林，缓缓走去。

……

步入林间，分布散落树干粗壮挺直的树木将陈沫围绕其中。陈沫花费了许久时间寻到一处远离潮湿的住处，此刻雨已经停了，天也是昏黄半晚，他将皮兜里的火石取出晾干，用途中采集来的“燃灯草”生起火。洞穴里，跃动的火焰为陈沫带来了温暖，祛除了寒冷。陈沫围绕着火堆烘干了衣物，来到洞口，用乱石与枝叶封住洞口。

一日的行动早已经将陈沫逼得精疲力竭，陈沫背靠穴壁倒出形态各异色泽鲜艳诱人的果子。

“啊～可以吃顿好的了。”

“真是饿死我了。”陈沫自语。

陈沫抓起一把果子，看了一眼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放入口中咀嚼，果实的汁液顺咽喉而下流入胃里，丝丝缕缕的暖意自胃里生起涌入经脉血肉循环周身。陈沫一阵舒畅，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食毕，已经入夜，陈沫蜷缩在火堆旁那些日子的记忆如同雨水般漫上心头。

一场毫无征兆的洪水摧毁了少年生活的村子，被拉走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们被泛滥的洪水卷去，跟随着幸存的村民们一起向北流亡，而后又遭遇到兴风作浪的水妖袭击，与流浪部队走散，就这样跌跌撞撞过了三年，少年誓要去往北边的仙山，曾经听村子里的老人们从路过村子的修真者讲过北边有三座宏伟的仙山，仙山所福泽的土地可供任何人去安居，仙土之上没有永世的大雨与兴风作浪的妖兽，仙土福泽千千万万里，那里风调雨顺惠风和畅是人族最后的洞天福地。

“我一定要去到仙山！”陈沫在心中默念。

……

夜深，洞外，风雨飘摇渐渐雷鸣。洞内，柴火声“噼啪”作响，兴许是过于劳累，陈沫睡得很很熟，睡颜放下了平日里疲惫的神态，此刻才完全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在雨水形成的幕帘下，一只巨大且湿漉漉的脚掌迈上河滩，另一只也紧随其后，黑影驻足了一会，大吸一口气，令这片区域的气体好似都淡去了几分，随后迈起两只大脚掌向林子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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