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有点东西

自从那日赵硕与陆珣亦单独相处之后，赵硕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他依然兴致勃勃地每天在牢城营里晃悠，不是跟着顾悦就是叫上农成文到周围的寨子里玩耍。

虽然人已到中年，可身上仍是满满的少年气。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寨子里待了半个多月。

“你虽说是个闲散王爷，可好歹也是有家室有生意的，已经在我这里待了这么久，家里人不催吗？”顾悦问道。

“顾姐姐，是厌弃我了吗？”赵硕立刻反问。

这话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竟没有违和感，顾悦也是觉得奇特。“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和你的王府相差甚远，得了病就不划算了。”

赵硕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顾姐姐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得病。”这么说完觉得好像不太能够说服人，便给顾悦举例子，“当年为了躲避我王兄，我可是在吐蕃雪区躲了好几年，正好赶上包虫病大爆发。”说道这里时候彷佛回想起了当时见到了病人的惨样，他不自觉地抖了抖肩后才继续说，“就这样我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段经历听得顾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脱口问出来，“你为什么要躲？”

“唉，就，”赵硕被问地猝不及防，“你知晓我家情况，王兄母妃早逝，当时父亲身体又不好，所以他比较提防我。”

顾悦明白了个大概，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寄生虫。“要我说，你可真是命大。高原牧区的包虫病实在是可怖，不仅避之不及，而且得上之后很难康复。这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在你的身体里生长，并且肆意移动，破坏你身体的结构最后让人死于各种脏器衰竭。”

这话说的赵硕又不自觉地抖了抖肩，“顾姐姐想必是专门做过研究？”

顾悦点点头，“岭南地带血吸虫泛滥，你在其他的寨子里想必见到过肚子很大的人吧？”

赵硕回忆了一下，“的确有。”

“那就是染上了血吸虫表现出来的症状，这种寄生虫最爱往人的肠子里和脑子里钻，骇人的很，当初没有钻井和做好排污的时候，营里的人也多有得病死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不知名的疾病。当时有个小女孩送过来的时候，肉眼就能见到她的眼皮上有虫子在蠕动。吃药不管用，我就直接开刀将虫子取了出来。不过那个孩子体内感染的虫子过多，最后侵蚀到了脑子还是没救过来。”

顾悦说这话时很是平静，可赵硕听到开刀取虫子，表情就有些僵硬。

“你怎么知道，虫子进到脑子里了？”虽然事情听起来就血淋淋的，但赵硕还是尤着强烈的好奇心。

顾悦看了她一眼，用手比划了一下，“脑袋打开看到的。”

画面感太强，赵硕一下子觉得有些反胃。“顾姐姐，我觉得你是要吓走我。”

顾悦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背，“怎么会？你不是好奇，我就只是给你讲讲那过去的故事。”

“咱们，还是讲讲现在的故事吧。”赵硕略微艰难地笑着说。

“现在就是你看到的，”顾悦指了指周围，“尽管依然炎热、潮湿、还有各种毒虫猛兽，但好在我们的屋子通风、有干净的井水、还会定期做清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顾姐姐，我就一直觉得你很了不起。”赵硕认真的说，“不是因为当年你救了我，而是你在大理能得到齐医师认可，在京都又能将万香堂扩大到我难以想象的地步，如今到了岭南又能将这样一个地方改造成如此舒适的模样。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令我惊叹。”

看着赵硕一本正经地拍自己马屁，顾悦竟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这一路走来，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万不得已，没有想到要达成怎样的成就。可被他这么一说，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些厉害。

“得了，”顾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崇拜我收下了，咱们去看看晚饭吃什么吧，周围的寨子好像又送了野味过来。”

赵硕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在顾悦面前，他从来都只当自己是个弟弟，无论什么时候。

又待了几日之后，将军府派人来信，西南王府请赵小王爷回去，赵硕这不得不离开了。

巧的是，赵硕送给牢城营的货物恰好到了，食盐、粮食、药材、日用瓷器、布料、农具、书籍等等，看着这些稀缺物资，仝营头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面去了。

临行前最后一顿饭，众人聚在了一起。

赵硕在饭桌上提起，他要和牢城营长期合作，高价采购这里的水果、树皮、蛇胆等特色产物，定金先付，每个季度便派人过来进货。

仝营头高兴地脸都涨地通红，这不仅是个贵人，还是个财神。

相比较仝营头，顾悦则有些担心，她拉住赵硕轻声问，“你出价未免太高，可有销路？”

“顾姐姐放心，”赵硕胸有成竹的样子，“岭南港口我已经有了一份生意，而且在大理吐蕃交界处，我的一个土司朋友开辟了边贸集市，有些东西到那里可是紧俏货。”

顾悦一挑眉，“有你的。”

农成文看到自家姑姑和赵硕亲密的模样，拽了拽身边陆珣亦的衣服，他有些吃姑姑的醋，所以想拉着陆珣亦一起。

一眼就看出来小孩子的心思，陆珣亦看了眼说悄悄话的俩人，又低头对农成文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农成文一下子蔫巴下了脑袋，专心吃自己碗里的饭。

“赵王爷，第一次来收货是三个月之后吗？”仝营头抬高声调问赵硕。

赵硕抬起来头，“三个月之后这梨木还未结果吧？”

“是的，得六个月之后这梨木果子才能成熟。”农成文抬起头抢答。

赵硕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笑容，对方高兴地嘴都合不上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将交货日定在六个月之后。您意下如何，陆兄？”

这个转折实在出人意料，毕竟这桌子上坐着的仝营头、顾悦都比陆珣亦更适合谈这个事情。

陆珣亦也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赵硕，对方的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非同寻常。

众人都顺着赵硕的目光看向陆珣亦，他的沉默持续了许久，整个饭桌的气氛逐渐冷了下来。就在仝营头忍不住要救场时，陆珣亦开口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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