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将就

国际研讨会过后，黎晨又投入紧张的项目研发工作中，按照时间规划，距离任务完成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她做为这个项目的技术总负责人，担子不轻。

好在各合作方都很配合，大家都希望圆满地按时完成任务，除了项目工作责任所在，毕竟这也将是一项不小的业绩成果，而且还有冯总承诺的额外奖励呢。林叶他们组，寒假里也都没有休息，每天集中于任务进展，只有大年三十至正月初七，放了八天假。

春节期间，黎晨回了趟老家。

黎家镇，家家户户大门口贴着春联，街道打扫地干干净净，时有身着新装的小孩子们在户外街上追逐玩耍，这里比大城市里的过年气氛的确要更浓厚。

对父亲的态度一直是黎晨的一个心结。多年积累的那份“怨气”和无法切断的亲情，让她难免感到纠结。

那天，林叶的一番话，令黎晨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那天林叶对她说：“父母家人，所有关系都是因缘聚会，终有一天会结束。放下过去，活在现在。”林叶还说：“父母之间的恩怨，是他们之间的因果所致。我们做晚辈的，也只能尽量做好我们的角色。或许，他们之间的账算清了，从此安宁了，也是一种福气。”

想起去年听到父亲中风的消息时，那一瞬间她完全忘却了其他，只是很担心，她在心里祈祷父亲能平安度过关口。如果老人从此无法行动，那会是多么凄苦。从心而言，她并不希望父亲受到什么惩罚的折磨。而如果父亲就那样离开了，她会很难接受。她和父亲之间还有未解开的心结，如果父亲就那样走了，老人心里定是带着遗憾的，而她又该多么遗憾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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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这天，母亲和弟媳在厨房准备午餐。弟弟黎刚在院子里跟两岁多的儿子玩。这小家伙虽然补常见到黎晨，但却非常喜爱这位姑姑，每次见到黎晨就伸出胖胖的小手张牙舞爪地求抱抱。

黎晨和父亲在前院小屋聊天。父亲自从中风出院后，整个人的状态变化挺大，消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更多，神情间多了一份无奈的黯然。所幸是当时就医及时，现在老人已基本恢复了行动自理，但身体状况已不比从前。

这些年来，父女之间，话从来很少。感情无法勉强，但父亲每次见女儿回到老家，都是期待的，似乎很希望女儿能多陪自己聊会儿。

“爸，平时多活动活动，烟就不要再抽了。”看着父亲已经开始年迈不再是当年模样，黎晨真希望心里那块冰能自然地融化。

“嗯，爸现在不抽烟了。老了，半死不活的人了。”父亲说着，神情有些落寞，有些懊恼。想当年父亲也是镇上的红人，聪明能干，镇上好几项大工程都是父亲带领完成的。

“爸，可别那么想。做女儿的，希望爸妈都能健康长寿，看着儿女事业有成，看着孙儿长大成才。”黎晨说着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

父亲听了，笑了。

“好，那就好。”父亲说道，想来父亲也希望如此。

“爸，女儿还希望父母不再吵架，家里都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黎晨终于忍不住说了这一句。

这是黎晨多年来的一个心愿。想起上中学那次，她试图“劝”父亲，却被父亲吼了一嗓子的情形，想起自己曾经在梦里的那番倾诉，黎晨心里一阵酸楚。

父亲心知肚明，知道女儿想要表达什么。

“还吵啥子呢，老了吵不动了。”父亲苦笑着说道。

“你妈那个脾气呀，爸现在...这些年了，也不计较了。”父亲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黎晨明白了，爱面子的父亲，其实也是希望女儿不要全怪他。想来父亲必然是知道女儿心里这些年对自己的埋怨。但长辈的面子、父亲的那份倔强，等等，又让他无法开口认错或是解释什么。

父亲似有意无意地又顺口提起了以前几件旧事，因为母亲脾气不好当众弄地父亲很下不来台甚至工作难做。有些话做父亲的无法开口明说，但想来母亲当年年轻心气急，有些事过于追究甚至导致矛盾激化，父亲也是个要强的个性。如果那时母亲换种处理方式，或许父母之间当年不至于那么糟糕。但是这里面的因果缘由，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呢。

“唉，爸年轻时气盛，脾气也强。你妈虽说脾气不好，有缺点，但也有不少优点，这些年她为家庭为儿女付出了很多。”父亲终于总结道。

父亲用这种方式算是表达了歉意，解释了原因，也认可了母亲的辛苦。父亲，是希望女儿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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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不管是谁欠谁的，以后都不欠了，也不吵了，都好好的。”黎晨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爸现在就希望你们都好。刚刚（指黎刚）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是个善良孩子，不惹事。我看他两口子挺合地来。”父亲看来对黎刚的情况也挺满意放心的了。

“你的个人问题啥时候解决？”顿了顿，父亲终于问了这句。父母一向知道黎晨是个独立而有主见的女孩子，从上黎晨上大学后，就再没有干涉过她的选择。但做父母的，都无法不惦记女儿的终身大事。

“爸，这事您和我妈不着急。现在社会，女孩子不结婚的都有的事。我年纪还不算大。我爸妈都是开明的人，甭担心。”黎晨其实不想多聊这个话题，但也不希望父母过于惦记。

“嗯，年纪不小了，在外边，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父亲知道说什么也无法影响黎晨的决定，就叮嘱了这么一句。

“爸，我这些年忙于工作，回来的次数也不多，希望爸妈原谅女儿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黎晨转换了话题，但话语是真心的。她忽然觉得这些年忙于事业除了寄钱，甚少陪伴父母，心里感到歉疚。

“没事。爸知道你忙工作不容易。这些年家里也给你添了不少担子。”黎晨第一次听到父亲说出这样的一句，一瞬间，她差点掉泪。那些曾经因为家里多年经济压力带给自己的烦恼似乎也一瞬间都消失不见，释然了。

“爸，那是女儿应该做的，女儿不抱怨。”黎晨由衷地感慨而道，嗓子感到有些发疼。

父亲没有说什么。

“我很感谢，爸妈很开明，让我一直读书到博士毕业，而且支持我的工作。爸，女儿通过自己的工作也是在为国家做点贡献，而女儿所作的这点贡献，其中也有父母的功劳。我想这也是父母的骄傲，对吧。”黎晨念叨着她的逻辑，说这些的时候，有点像个为父亲宽心的乖女儿，又有点像是撒娇请父亲谅解的小女孩，心里的冰块竟然不知不觉地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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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心结就在父女间这段谈话过程中打开了，黎晨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感动和轻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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