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之境

待小七走后，张小舍袁无声正色道：“听小七说，前几日，赌场有豪客过来赎马？”

袁无声回道：“总把子，是有这么个事。那豪客我只知道叫陈梦熊，在我斗鸡社那输了有将近三千两银子，当时他钱不够，欠了我二千多两，于是和我约定，一个月内将这笔赌债还清，暂时用他的坐骑先抵押在我这，我看他为人豪爽，就答应了。他果然是信人，不满一月，就拿钱把马赎了。”袁无声是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面子，遂隐瞒了自己被陈梦熊威胁的事

老黄、老孔听完，两人眉来眼去，互递眼色。张小舍见状说道：“你俩，有什么问题和看法，可以直接问无声。”

老黄闻言，看着袁无声道：“汝还记得，他是几时欠汝赌债的。”

袁无声应声答道：“具体是多久，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八月初，准确的日子，我可叫账房查查账薄，银子进出账的日期应该有。”

老孔接着问道：“什么马匹这样值钱，能让汝觉得值二千多两银子，汝可是个精细鬼，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

袁无声张口吹嘘道：“孔哥，汝不知小袁早年我闯荡江湖，曾逢异人，传我一门手艺，道我姓袁，袁属猴，猴能辟马瘟疫。所以异人传我《相马经》。我观此马…”

张小舍突然开口说道：“说人话，照实说。”

袁无声忙肃然道：“几位哥哥，久在公门其实都懂，我们开赌场的，最讲究的是人来人往、和气生财，最忌杀鸡取卵，不能让富人进来了就输个精光，得返一些水，常人赢了点银子，就让他赢嘛，这样下次才会又来。我让陈梦熊用马抵押，也是同样的道理。汝看最后，欠下的赌债我是连本带利收了回来。”

张小舍问道：“无声，他在汝那里玩了这么多天，汝敢让他赊欠这么多的银子，想必汝还是看出了点什么东西吧？”

袁无声恭敬的道：“总把子，还是您明察秋毫，我还真看出了点东西。他只在我鸡社那里玩了三天，每次来后面跟着五、六个一看就是保镖的彪悍汉子，人人骑马，佩带长刀利剑。看那陈梦熊言行举止，通身的气派应是哪家的公侯子弟，但他的保镖都叫他主人，我就有点吃不准了。那小子是个人物。”

张小舍疑惑道：“小子？”

袁无声对道：“陈梦熊长得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黑胖壮实，特别是他眼睛里有光。”

老黄问道：“汝还有什么补充的，再细细想想。”

袁无声凝神回想，肯定的说道：“没有了，就这么多。”

张小舍道：“无声，汝下去吧。记着今日的谈话要保密。”

袁无声闻言正色道：“总把子，规矩我懂，您放心。”说完，施礼退下。

老孔待其走后，说道：“看样子，这陈梦熊的嫌疑是最大了。”

老黄道：“总捕头，您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查？”

张小舍闭目不答，陷入长考中。老黄、老孔两人见之，知其正在思考，也不敢催促，更不敢高声说话，打扰其思路。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张小舍终于张开双眼道：“老黄、老孔，你两人亲自带着嘴巴严实、可靠的兄弟去查寻陈梦熊，不要大张旗鼓，要悄悄地。找着了，远远给我盯死了，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闻言虽满脸疑惑，但这么多年跟着张小舍，见识过他的厉害，于是都俯首遵令。

张小舍见此情况，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将其这样做的原因，拣能拣的说，以免两人犯下大错。说道：“我根据无声的说法，结合案卷里的情报，让我能依稀描出对陈梦熊此人的初步印象。”

两人闻言，精神大振。因这是张小舍家族的世代捕盗的祖传绝技，聚精会神的听着：“陈梦熊此人应是出身于西南某土司家族子弟，胆子奇大，赌性很强，好强斗狠，傲慢自负，为人张扬。我叫汝等悄悄寻找他，一是因他周围家丁都是精锐，一旦开打，汝等性命必不保。二是，单凭李四良的供词，还不能抓捕陈梦熊等人，所谓孤证不立。三是，陈梦熊和城中贵人有无勾连，或者关系密切，我们不清楚，只怕到时打虎不成，反被虎害。四是，如案涉土司，上面的老爷们是怎么想的，是想穷追到底兴大狱，还是顾全大局息事宁人，我等也不清楚。不然，就怕到时我等被老爷们抛弃，变成了替罪羊。所以兄弟们，这案子的关键还是要看朝廷里诸位老爷是怎么想的，我等才好办案。兄弟们，自从接到此案，我是如履薄冰，要给大家找条活路。”

两人听完张小舍分析，皆叹服不已，自是表明态度，一切听从其指挥。张小舍见他们知情识趣，也是分外满意。

就在张小舍将嫌犯锁定到陈梦熊身上时，我们的主角却浑然不知，与手下家丁们依然居住在莫愁湖园子里。陈梦熊得知自己即将担任江东桥巡检司署巡检后，令莫思聪带着伶俐的伙计，四下游荡，收集江东桥巡检司管辖区内人文地理、大族巨室、致仕乡绅、地方土豪、山贼水匪、盐枭大盗、现任巡检等一切情报。忙的是天昏地暗。因人手紧缺，陈梦熊渐觉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缺乏一能总管细碎琐事的参谋人才。莫思聪虽然可以胜任，但他已管着一大滩事，精力有限，加上最近常被陈梦熊当做救火队，哪里吃紧就支援哪里，已经是穷于应付。陈梦熊无奈，蛮劲一发作，硬是咬着牙上。

傍晚，莫思聪拖着满身疲惫，回到了园子，顾不得洗漱，直接来到了陈梦熊的住处。只见陈梦熊手拿大烛，正照着自己所画的应天府地图，比比画画。

莫思聪近到身前开门见山道：“主人，人手吃紧，伙计们太累了。我想请主人招募人手，大家能够轮换。”

陈梦熊闻言，抬头看着莫思聪果断道：“明日暂停，让伙计们休息一天，我俩明天要聚到一起，捋一捋思路，我也感觉我们做事的方法不对。汝莫要多言，自去吃饭歇息。”

莫思聪闻言，也不多话，自去和伙计们吃饭歇息。陈梦熊看着地图自语道：“我还是太年轻了，太急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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