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寻

楚玉的意识一直飘荡无边的黑暗里，他虽然清醒着，却无法动弹，不能摆脱这个鬼压床的状态，直到外界灵力传输中断后，楚玉才慢慢地恢复了身体的掌握权，他奋力挣扎着想睁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在光线刺激消散之后，楚玉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刻有阵法的密室里了，楚怀月和其他的黑袍人也不知所踪。他仔细的环顾四周，发现这环境有些眼熟，好像是自己的房间？就在楚玉还在不是很清醒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对话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三姐，你说玉公子他什么时候能醒啊，大小姐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一门心思全在玉公子身上，看着都瘦了。”冬仙手里端着一盘温水，有些心疼道。

“我哪里会知道玉公子什么时候醒，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另一侧，秋水挽着一个篮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唉，玉公子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家了，却一直昏迷不醒，真是个命苦的人。”冬仙忽然叹了口气。

旁边的秋水也是一阵叹息：“何止是公子，王爷一家人都命苦啊，如今玉公子已经回府，王妃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吧，就是不知道二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唉。”

一股沉重感弥漫在秋水和冬仙之间，她们二人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不过快到楚玉的门口时，她们迅速调整好了情绪，转换了表情，进入了楚玉的房间。

楚玉想了很多，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想要去做，但他也知道，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急不来的，要一步一步做好每一件小事，积累自己的力量，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楚玉有些混乱的状态终于好了一些，他挣扎着起身，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虚弱，十分的虚弱，但他也隐隐的感觉到，这股虚弱背后的强大。

秋水和冬仙进门时，发现楚玉正在起身，先是一惊，然后一喜，两人异口同声：“公子？！”之后便急忙放下手中物件，将楚玉搀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谢谢两位姐姐。”楚玉有些虚弱，但还是对着二人道谢，因为先生告诉他，这是礼节。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哪有主子对奴婢道谢的，这是我们因该做的。”秋水连忙罢手，“四妹，你在这照顾公子，我把公子醒了的消息告诉大小姐。”说完，也不等冬仙回应，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冬仙俏生生地站在楚玉旁边：“公子有何吩咐？”

“有水吗？我想喝水。”

楚玉喝完水后，将杯子递给冬仙，不经意间发现冬仙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书架，书架上都是书，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房里里，好像是没有这个书架的。他指着这个书架问冬仙：“仙儿姐姐，那个书架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房间里是没有这东西的。”

冬仙一边收拾杯子一边回答楚玉：“回公子的话，这个书架是大小姐让人搬进来的，这上面放的都是最近你用的上的书。”

自己用的上的书？那无非就是柳家的卷宗了。楚玉不顾冬仙的劝说，还是起身下床，行至书架旁，浏览器了这一排排的书。很快楚玉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是柳家的卷宗，还有一些是史书，读物，怪谈等，他看着这些书，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姐姐的用心良苦，他大概是能明白一些了，虽然，他们相认，只有很短的时间。

楚怀月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楚玉的叹息声，她回头，在春兰的耳边细说了几句后，春兰便带着夏莲和秋水离开了。楚玉当然发现楚怀月了，虽然楚玉现在身子很虚，但感知却很灵敏。他转身，看着站在门槛的楚怀月笑到：“乐儿姐。”

冬仙此时正在给香炉置换香料，忽闻楚玉的声音，赶忙放下手中香薰，去搀扶楚怀月，并轻唤了一声：“大小姐。”楚怀月被冬仙搀扶的坐下之后，附在冬仙耳边说了几句，冬仙便告退了，屋子里只剩下这姐弟二人。楚玉坐在楚怀月身旁，并为她递上了一杯茶水。

楚怀月也没客气，接过茶水，请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她知道楚玉在等她开口。

“你昏迷已经有五天了，”楚玉有些惊讶，“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你也一步登天，达到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楚玉看着自己的拳头，没有丝毫登天的感觉。“虽然你体内现在有很强大的灵力，但毕竟你是从一个普通人到现在这一步，所以现在你因该还无法熟悉和掌控这股力量，我会安排穆老帮你尽快熟悉和掌控这股力量。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在此人间界，不可在一种人面前使用灵力，那就是执法者。”

执法者？楚玉觉得自己好像想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他问楚怀月：“这个执法者经常出现吗？”

楚怀月摇了摇头：“执法者在这个人间界里，有记录的，只出现过一次，大概是五六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执法者突然在楚国境内出现，很短暂的停留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在这个人间界里，因该没人有能力触动执法者。”

五六年前？那不是自己的封印破裂的那个时间？楚玉有些震惊，自己的封印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对楚怀月说：“乐儿姐，我封印开始破裂的时间，刚好是五六年前，这是巧合吗？”

楚怀月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应该是巧合了，你母亲的封印强度没有强大到能惊动执法者。”

楚玉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楚怀月每次说到母亲的时候，都是“你母亲”，这让楚玉很不解，但他却没有多问，他本能的对任何不熟悉的人都有一种提防，这是他在外十八年来磨砺出来的潜意识与身体本能，楚玉的瞳孔微微一缩。楚怀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她和楚玉一样，都是那种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她继续笑眯眯地喝着茶水。

“乐儿姐，穆老什么时候能回来？”楚玉岔开话题。

楚怀月眉头一皱：“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你父王和雪儿那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不然穆老早就因该回来了。不过你放心，有父王和穆老在，雪儿不会出事的。”

楚玉缓缓点头，看来，他得抓紧时间了。正当他准备去详细翻阅柳家卷宗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春兰的声音：“世子殿下、大小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慢着些，都端进来吧。”不管是对谁，楚怀月的声音一直都是很轻很温柔。

随后，楚玉就看到春夏秋冬四女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每个托盘里都有着四道菜。他们六个人能吃得下这么多食物？在楚玉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上就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楚玉望着四女，又看了看楚怀月，之后便把手中的卷宗放下，回到桌子旁准备用膳。他刚一坐下，就发现四女陆续出去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就被楚怀月打断了：“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的，之前的仪式，耗费了你太多的精力，你的身子现在处于亏空状态，急需补充能量。”

被楚怀月一提醒，看着眼前这一桌美食，楚玉忽然就觉得自己饿急了，闻着菜香，食欲大振，也顾不得形象了，狼吞虎咽了起来。楚怀月在一旁，虽然她看不见，但她知道楚玉现在狼狈的样子，她笑眯眯的望着楚玉，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仿佛真的能看见一样。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这哪里有什么世子的形象啊，这要是让春夏秋冬看见了，肯定又要说你了。”楚怀月一边给楚玉递茶，一边笑道。

听着楚怀月的调笑声，楚玉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不过他嘴上功夫并没有停下来，饥饿感促使着他本能地补充精力，楚玉这架势，已经不能称作是用膳了，更多的是进食。

……

……

入夜。

楚玉站在一个小院子外面，院子并没有门，可楚玉却始终没能踏进去。

楚玉刚沐浴更衣，换了一套黑紫色的衣衫，袖口处，身上，后背，都有金丝绣成的花鸟图案，两枚玉佩轻巧的挂在腰间，他身上带有一丝香薰的味道，从听风湖吹来的风，将他白色的发带及头发扬在空中。

走在前面的楚怀月似乎发现了楚玉没有跟上来，但她也没催促，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向楚玉，等着他进来，她相信他会进来的。

楚玉深吸一口气，因为自身情绪引发的灵力暴动渐渐平息，紧握的双手慢慢放松下来，表情也趋于平静，最后，抬脚，跨步，进了院子。

院子的深处，有一片桃林，现正值桃花争艳的时节，成片的桃花，在皎白的月色下，颜色更加艳丽，别具一番风味。可楚玉眼下却没有知觉，他正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桃树下的，那一座坟，那是他母亲的坟。

楚玉慢慢接近坟墓，他伸手，很轻很轻得拂开碑上的叶子，然后悄悄后撤两步，双膝跪地，慢慢磕了三个响头。

楚玉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但他却幻想过自己的娘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前在村子，他是恨过自己的父母将他丢弃，可出了村子后，遇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渐渐的，他似乎已经理解并开始原谅自己的父母，最后得知真相后，他彻底放下了。

楚玉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很旧的埙，他轻轻地吹起了那首无名的曲子，因为他很喜欢，所以想吹给娘亲听。

楚玉的表情，愈发的坚定。

楚怀月把久跪的楚玉扶起来，帮他弹去身上的桃花和灰尘。楚玉看着楚怀月，任由她施为，这是第一次，楚玉这么仔细地观察着自己这个姐姐，优雅，圣洁，精致，让人挪不开目光。

楚怀月拉着楚玉走出桃林后：“真的这么急么？不等你父王回来后再商量商量？”

“我等不及了。”楚玉沉默了一瞬后，坚决的摇头。

“非要用这种方式？”

“……”

“不需要刻意作践自己，这不是你的救赎。”楚怀月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如月光般照进了楚玉的心里，但楚玉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件事，也只有一件事，他需要其他东西来刺激自己，他怕自己会忘了那一抹血红色。柳家的卷宗，楚玉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今晚就是他和他们的第一次交手。楚玉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兴奋，情绪高涨，似笑非笑的表情，无不彰显楚玉内心的激动，终于要交手了，终于要迈开那一步，终于有机会揭开真相了。

楚玉在院子门口与楚怀月分别。

在楚玉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后，从旁边的阴影处缓缓又出了两个人儿，春兰和秋水。

“小姐，真的就让玉公子这样去了？他才刚回来不久……”春兰看着楚玉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心楚玉的安危。

“在这个江陵城，没有我的允许，谁敢伤他？谁能伤他？就让他去闹吧。”楚怀月笑眯眯的望着楚玉离开的方向，轻启朱唇，三分自信，三分迷离，三分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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