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只想躺平的中文教授

卡塞尔学院，食堂。

包弘图嘴里哼着歌，目送珍妮离开，捏起一把餐刀，在手里把玩。

忽然，银光一闪。

餐刀在他的五指间迅速旋转、穿梭，像是在珊瑚丛里灵活钻动的银色小鱼。

“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

中年男人嘴里哼着小调，手里的餐刀不停转动，他盯着珍妮留下的菜单，仿佛想再次确认一下，心中依然存留几分难以置信。

“呦，包大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在川菜窗口旁边，是炸鸡和烤鸭的窗口，里面一位穿着同样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好奇地凑了过来，“刚才那个小姑娘来跟你说了什么？你今天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啊。”

说话的中年厨师叫田岩，和包弘图基本上是同一时间进入卡塞尔学院食堂工作的，算是同期，包弘图是四川人，田岩是湖南人，两人关系很好——可能是因为两人都爱吃辣的原因。

“说起来你可能想不到，学院里有个讲师要从我这里订做一批川菜！”

“是吗？”田岩愣了下，“还是那种大油大糖的吗？左宗棠鸡？炒杂碎？需要我帮忙吗？我这边炸鸡腿还剩了不少油！不是地沟油！”

“不，他要的是正宗川菜！”包弘图呵呵一乐，“而且还特别要求加辣！老田，看来这次你是帮不上忙喽。”

“正宗川菜？”田岩呆滞了片刻，指了指包弘图面前摆放的稀稀拉拉几样菜品，开玩笑道，“就凭你摆出的这几样东西，人家凭什么找你订做？不怕吃死那些外国人吗？”

“呵呵，我是这食堂唯一的川菜厨师，不找我还能找谁？”

包弘图深吸一口气，“我他娘的做了一辈子川菜，结果来美国之后，却只能做什么炸春卷炒杂碎，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整天做那些垃圾，我感觉手指都要生锈了！”

“谁说不是呢，”田岩也感叹一声，“你一个堂堂‘厨神争霸’的冠军，做了二十几年的川菜老厨师，放在国内哪个大饭店都要毕恭毕敬请你去当主厨的，有时候我也替你惋惜，真是大材小用了。”

“唉，都是为了孩子。”包弘图摆摆手，“我姑娘一个人来美国上学我不放心啊，芝加哥这地方治安又不好，万一出点事，我老包家这根独苗不就没了吗？孩子她妈去世得早，我得陪着孩子！”

“也对，挣钱嘛，不磕碜。”田岩嘿嘿一笑，“反正卡塞尔学院有钱，你每天随便做点东西就能领绿票子，放在国内也是多少人都羡慕嫉妒恨的。”

“没错，这年头能挣到钱就不容易，想要站着把钱挣了，更难！”

包弘图手里的餐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竟然还能分心，一边看菜单一边和旁边的田岩说话，“我听说这位讲师也是华裔，都是中国人呐，也难怪有品位，换作那些外国人，就算是左宗棠鸡也觉得好吃，其实是没吃过啥好东西！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随便一道菜也是这些外国人学不来的！”

包弘图一直认为，川菜的精髓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那是一种对美食和美味的追求，最大限度地利用手头的食材和调味，创造出最美味的食物。

“行，难得你老包枯木逢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吱一声，我小田肯定给你两肋插刀。”田岩笑道。

“这样，你帮我整一批最新鲜的鸡翅先腌上，你做的麻辣鸡翅是一绝，这道菜你就帮我做了吧。”包弘图也不客气，“要求是周二早晨取菜，那周一下午我就开始做，你也稍微上点心。”

“好嘞，厨师长！”田岩笑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没什么好提的。”

“你啊，新东方金牌班班主任、05年参加中国职业烹饪比赛获得一等奖，07年加入四川名厨，连续好几届‘厨神争霸’的冠军，拿过烹饪开发奖，还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我叫你一声厨师长不过分吧？也就这些外国人不识货。”田岩耸耸肩。

“快别说了。”包弘图指了指面前的左宗棠鸡和几样‘美式中餐’，连连摆手，羞愧道，“要是让我那些老朋友和以前的同事看到我做这些东西，那我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也对。”

田岩笑呵呵离开了。

这边，包弘图手中餐刀划过一道银色弧线，稳稳落在掌心。

终于找回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曾经的包弘图，可以用真人的背当菜板，用手中银刀切出均匀肉丝，而分毫不伤皮肤，凭借出神入化的刀工，他甚至能在十几分钟内把土豆雕刻成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然而来到芝加哥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艺退步了——不是技术，而是心态。

为了能更好满足外国人的口味，为了能更稳妥地给女儿攒钱，包弘图不得不去刻意迎合外国人的口味，还专门去唐人街的好几家中餐馆去取经——虽然他对做这种‘美式中餐’发自内心的抵触，但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包括“左宗棠鸡”在内的十几道经典‘美式中餐’的做法。

后来因为亮眼的履历被校工部的哈里曼教授看中，包弘图被高薪聘请到卡塞尔学院——这所位于芝加哥远郊的私立贵族大学。

说实话，最开始包弘图不太愿意，因为距离女儿上学的市中心比较远，但奈何哈里曼教授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来到学院后，包弘图也一如既往按照芝加哥唐人街最火爆的一家中餐馆的菜品为模板，在食堂开设了川菜窗口。

但卡塞尔学院的食堂主要以德式菜为主，此外还有意大利餐、法餐甚至是印餐，中餐在这里很不受欢迎——或许是因为华裔学生的数量太少，或许是外国人的口味比较特别吃不惯辣，总之包弘图的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阻碍，每天都做着自己不喜欢的菜，在没什么人光顾的‘川菜’窗口，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只期望能早点看到女儿读完大学。

但没想到。

就在刚才，包弘图感觉自己昏暗的人生中竟然又刺进一道明亮的阳光。

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珍妮，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的消息。

订购正宗川菜！

正宗的！

包弘图心里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手里的餐刀飞速转动着，仿佛也在欢呼雀跃。

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林墨北讲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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