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元无度

镇北将军府侧面暗处，地生来点点头，挟持他的人才将手臂松开。

“这位将军！这位英雄好汉！……你在这偷听可不好啊……”

“嘘！都说了别出声。”

地生来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人制止，仔细一看，面前这人有些面熟，长得慈眉善目，弱不禁风，好像在哪见过。

再一想，这不是刚刚参加神刀比试的那位曹赋将军吗。

“曹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地生来想起了曹赋的身份，便连忙追问道。

“不要说话了！我都听不到了！”曹赋生气的瞪了地生来一眼，然后指了指墙壁上的窟窿。

“正说到要紧时刻，不要再打扰我了！”

地生来被这一瞪，赶紧点头，然后和曹赋一起听了起来。

议事厅内，几位统领还在商讨。

烈云指着长桌上关外地图寒城的位置：“刚刚那三位天眼营将士带回的情报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吴在轻声回答，却被旁边另一个洪亮的声音所淹没。

“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几个山贼土匪霸占了寒城嘛，要是放在以前，我自己都能把他们全干掉。”

关熊扯着嗓子高喊，态度比之前比试的时候要积极了许多。

刚刚回来的一位受轻伤的天眼营将士听他说完，补充一句：“这些山贼和土匪虽然以城中百姓的性命为要挟来控制着寒城，但是那一带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他们。”

将士说完，指了指身上的伤痕：“我们这些伤都是因为中了夜眼族的埋伏，六个人里只活了我们三个，而且要不是月满松牺牲自己保护我们，我们几个可能全都……但他却……”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表情痛苦的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邢万里将话接住：“恩……这个嘛，我倒是觉得大家不必太过激动，陛下既然已经下了圣旨让我们坚守三关，那关外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嘛……”

邢万里目光浑浊，依然深陷在赌局当中。

“还是把刚刚的比试比完，然后大家再好好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关熊一听，有些恼火：“邢将军啊，这比试就剩你和天眼营那小子了，你胜券在握着什么急，这神刀早晚都是你的。”

邢万里一听赶紧为自己之后将会上演的一幕做好铺垫。

“哎……也不见得，我这之前受了些伤，或许……比试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输了比试呢，哈哈哈哈……”

说完自己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关熊更加不解：“那你就更不应该着急了，咱们先把这寒城的事解决了，你正好也养养伤，等事情结束，你全力以赴还能输给个毛头小子不成。”

邢万里仍在解释：“哎，不能这样说，那岂不是对别人不公平，还是先把比试进行完毕，再研究这寒城的事最为应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起来，正吵的欢，吴在一拳敲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平日里不曾有的咆哮。

“二位将军争论此事之时，不知道又有多少寒城百姓在饱受磨难！”

吴在虽然存在感很低，但这一句也如同平地惊雷，将两人都震了下来。

邢万里叹了口气，继续为自己辩解：“好好好，可陛下圣旨在此，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为，这道理邢将军难道不懂吗？”关熊再次开口与之争锋。

“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借着这个话题，两人又开始争论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又吵的不可开交。

“都别说了！”

一声喝止，两人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对面替月满榕参加议事的天眼营卫英。

卫英平时作风散漫，可这次却不知为何十分严肃，低着头，语气沉重。

“烈云将军，在下愚笨无法参透陛下的圣旨意义为何，我也不敢妄自揣摩。”

“但这一年多来，我们天眼营的将士死伤无数，我知道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

“可是我希望至少让那些死掉的人死的是有意义的，而不是白白去送死。”

“这次月满松他们冒死带回来的寒城情报，哪怕只能救一个百姓我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所以请烈云将军……”

卫英说完到最后，想要出关的请愿还是没能说出口。

烈云沉默不语，思量许久：“除此之外，各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几位将军都摇了摇头，只有替哈兰铸铁参加议事的赫索察提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烈将军，我有一事，就是之前提过的关于筝马的事，不知可否借此机会，测试一番……”

赫索察刚想继续，却被烈云叫住：“此事日后再说。”

接着烈云问到身旁的天棕大师，天棕大师捋了两把胡子：“我等皆非军中之人，不会过多干预，但我们会在关内暂留一段时间，若需要我等相助，定全力以赴。”

烈云点头感谢，又面向在场的其他几人。

“各位的想法我都已经清楚了，既然圣旨在此，我等就依照圣旨行事罢了，各位先回演武场，继续最后一场比试吧。”

“可是……”

卫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烈云示意无需再多言，然后便走出将军府，奔天眼营而去。

将军府侧面窟窿外，曹赋紧锁眉头。

这结果令他十分生气，愤怒的一拳锤在地上，表情很是痛苦。

地生来本想安慰几句，可曹赋已经站起身来，一脸不甘的跑向了别处。

不一会，演武场上又开始聚集起了人群。

按照烈云将军的指示，这最后一场的比试仍需继续，当然最开心的就属邢万里了。

场地之上，两人对面而站。

一边是表情严肃，心中喜悦的邢万里，另一边是表情挣扎，心中痛苦的曹赋。

地生来和曹赋一起听到了将军府内的对话，受到曹赋的影响，情绪也很低落，没有多说什么，比试就开始了。

邢万里看着曹赋，心中已经计划起来。

一会你攻上来的时候，我假装脚下一滑，被你打掉武器，到时候没了武器，我输给你也合情合理，事后再好好抱怨一番这‘坑人’的场地便可。

虽然输了神器有些可惜，但是毕竟这腰缠万贯的机会也不多得。

想到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站在原地，等着曹赋上钩。

对面的曹赋苦着脸，想了半天，终于行动起来，手中提着木斧向邢万里走去。

可是眼看两人就要相会，曹赋一个错身走过邢万里身边，径直朝着他身后看台的方向走去。

而这每走出的一步都紧紧揪着邢万里的心，眼看走到场地边上才停了下来，吓得邢万里差点没叫出声来。

邢万里长出一口气，大声质问：“你这是干什么？”

曹赋没有理会，眼睛看着看台上的烈云，将手中的木斧一扔，一步踏出了场地之外。

这一踏出，所有人都惊呼起来，更是看的邢万里整个人都傻了眼，手中的木刀也掉在了地上。

曹赋没有理会别人，继续朝着烈云走去。

来到看台前跪拜在地，抒发起自己心中的愤恨。

“烈将军，寒城百姓现在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我们却还在这里继续这些无聊的比试。”

“还有那些我们天眼营的兄弟，月统领的弟弟，用命换来的情报……”

“如果只是这样无动于衷的话，我心里实在是无法接受！”

“请你派我去寒城吧，就算死，我也想死在关外。”

对于曹赋的所作所为，烈云并未责备，而是站起身走下看台，将他扶起。

“圣旨如此，我们也只能这样。”

烈云的语气虽然坚定，但却能听出一丝的悲痛。

他一说完，天眼营的将士们也全都跪了下来，齐声请愿：“请烈将军派我等前往寒城，我等绝不辜负营中兄弟用命换回的情报。”

声音齐整，气势如虹，天眼营的将士更是个个神情坚定，势在必得。

“不许胡闹！”

将士们正在请战，却被人一声叫住，回头一看，正是月满榕。

月满榕走上前去，将曹赋拉开，一拳锤在他的头上。

“就你最爱胡闹！”

曹赋本想辩解，可看到月满榕的脸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的双眼已经哭的红肿，不知道刚刚流了多少的眼泪。

看统领来了，天眼营的将士也都站了起来不再说话。

月满榕来到烈云面前：“烈将军，我弟弟月满松他……医官说他挺不过今晚了，需要你来主持天火葬。”

这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撕扯着月满榕的内心。

曹赋愣在原地，那种痛苦他能够感同身受。

或者说他更希望将捆绑着月满榕的痛苦卸下，然后全都缠绕在自己身上。

他多希望可以去替她分担，可他看到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月满榕没有再哭，说完这些便将曹赋拉回了营中。

曹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紧握着双拳颤抖着站在那里。

气氛变得如此沉重，地生来也不想再将比试的胜负热情洋溢的宣告出来。

他只是将神刀拿给了邢万里，简单说了几句，便草草收场了。

而邢万里拿着神刀，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一般，失魂落魄。

……

入夜，火把燃起，永宁关将要进行一场天火葬。

演武场中，面朝大海，将士围住，中间柴堆之上，月满松平静的躺在上面。

身体很多部位已经被截掉，但仍然能够感受到微弱的生命气息。

烈云站在柴堆前，手中拿着火把，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他看着月满松，似乎心也在滴血。

将士们情绪低落，心中悲伤，整个永宁关都被按压在痛苦之中。

烈云走上前来，站在众将士面前，有感而发，留诗一首。

此处不望北，望北定生忧。

此心应向南，向南有家愁。

将士身在外，卫国可断头。

热血凝于胸，奈何无处流。

作完了诗，长叹一声：“如果不能保家卫国，我们是不是就配不上这真武军的称号？”

将士们听完，悲伤共鸣：“是……”

烈云拿着火把，来到月满松面前：“如果不能守护亲人，我们是不是也不配做为禁国男儿？”

将士们听完，痛苦嘶吼：“是！”

烈云将手中火把一掷，火苗窜起，将柴堆点燃，目送着火中挣扎的人。

“既不是真武军，又不是禁国男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摆脱那些束缚我们的枷锁，做我们真正内心想要做的事情？”

将士们听完，激动呐喊：“是！！！”

“好！”

烈云闭目沉气：“真武军将会谨遵圣旨坚守关中！”

接着又怒睁双眼：“我烈云将再组成一支无畏军，生无功，死无名，只为救关外百姓与水火！有没有人愿意随我一同！？”

话音一落，整个永宁关都响起了“愿同！”的呐喊。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而曹赋则是那个喊的最大声的人。

而这喊声也震撼着天地，与燃起的火焰一同刺进了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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