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元无度

临海城。

临海楼上守兵眺望，远处军如长龙，缓缓而来，接着号角响起，听那音色，当是无畏军先锋从寒城归来。

城门开启，归来的将士们疲惫不堪，死气沉沉，安排了各自回营休息，邢万里卸下盔甲，独自一人来到之前喝酒的房间排解忧愁。

在他面前的桌上有酒，有菜，还有曾经杀死自己飞马营部下的回忆。

邢万里自己先饮了一杯，又斟满另外一杯，推到对面：“你陪我喝一杯吧。”

对面空空荡荡，无言无语，只有安静作陪，邢万里苦笑一番：“当初若是听你一言，悬崖勒马，你我二人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下场。”说完，一杯再次下肚。

看‘对面’没喝，邢万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自嘲的说了起来。

“我从小家境贫寒，爹娘又死的早，为了让我三个兄弟姐妹有口饭吃，我偷过，抢过，就是没杀过人，除了后来上阵杀敌之外，你算是第一个被我杀的了。”

说到这再次苦笑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的不过瘾，邢万里将酒杯放到一边，把酒坛直接拿到了面前。

“可命运不公，即便如此，我们兄弟姐妹依然穷困潦倒，我姐姐病死，另一个妹妹饿死，和我一起偷东西的弟弟还被人抓住活活打死……”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颤抖起来，接着举起酒坛，就着泪水满饮了几大口。

饮完之后，邢万里将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对面’酒杯里的酒便跟着摇晃了两下，仿佛在摇头叹息一般。

邢万里陷进了回忆之中，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这世上对我来说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

“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动手杀你。”

“若不是曹赋任意妄为，我也不至于输的一败涂地。”

“若不是烈云招我回城，我更可以东山再起。”

“我恨啊！！！我恨啊！！！我恨这真武军里的每一个人！！！”

“当然也包括那个即使借钱也要去赌的……我自己……”

邢万里说到痛处，将酒坛在桌子上用力一砸，酒坛便碎了一地，手上也被碎片划伤满是鲜血，和酒水混为一旦，四处流淌。

而‘对面’的酒杯却不知为何依然立在桌上，并未洒出半滴。

邢万里看着‘对面’那杯酒，眼圈通红，眼神又回到了当初杀他时的状态。

而这酒杯在他眼里也仿佛变成一根钉刺一般，看的他浑身都不自在，便一把将那酒杯拔了下来，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心中似乎做了个什么决定。

“你等着我，欠你的我一定还你。”

说完将酒杯一扔，取出另一坛酒继续喝了起来。

而此时的房间外，一个人正躲在门边。

本来身体都藏在阴影之中，不会被人发现，可正巧一道光线划过，面容便一闪而出。

门外之人正是月满榕。

月满榕本是打算找邢万里商讨抵御夜眼族攻城之事，可是找不到人，便寻着踪迹来到这隐蔽的小屋。

正巧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事，心情十分复杂，思索了片刻，又隐藏回了黑暗之中。

……

冻土州某处。

一个人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些白骨，那些白骨上的皮肉应经被剔除做了食物，而剩下的这部分则要集中起来准备打磨成骨器。

那人捧着白骨走了一阵，最终停在一处。

那里的白骨已经堆积了一人来高，他便将手中的白骨也扔了进去。

骨头便顺着骨山滚动，虽然不能确认这些骨头都来自与哪些动物，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一定有一些是人骨。

扔完了骨头，那人便向其他地方走去。

这里似乎是一个营寨一样的地方，除了能看到一些帐篷和屠宰留下的血肉痕迹之外，还能看到几个木质的笼子，里面用铁链拴着许多的尸鬼，整个营寨里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那人一边继续向前一边东张西望，营寨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拥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可他们却并不是尸鬼，那眼睛也并不是真正的血红。

红色的部分是一种特制的涂料，据说里面混杂了尸鬼的舌头与内脏，然后再由族里的夜巫用骨笔蘸着涂料将那双红眼描画在眼皮之上。

当眼皮紧闭之时便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双栩栩如生的血色红眼。

那个人当然也有这双眼睛，他将血红色的双眼向上一番，露出另一幅观察的眼神，然而其中一只眼睛却如同翡翠般碧绿。

那人继续观察，营帐里好像要举行什么仪式，人们都向着营帐中心聚集，他便也走了过去。

来到人群聚集之处，一个女人站在中间，所有人都围着她跪拜，旁边几个夜巫老者，拿着挂满彩色布条的法杖，一边敲打一边跳着祭祀的舞蹈。

那人也跪在了人群之中，悄悄抬起那只碧绿的眼睛看去。

中间的女子身穿一袭纯净的白衣，白色一尘不染，将她玲珑凹凸的身材尽显无疑。

除了白色之外，身上另外的色彩便是缠绕在手臂上的一条黑黄相间的绳子，可那绳子却不停的蠕动，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条毒蛇。

当然，白衣女子同样拥有那双血红的眼睛，当它翻开时，出现的便是似曾相识的那副妩媚眼神。

妩媚的目光看向底下的众人，众人便齐声祈求：“夜女天安，仰瞻夜眼！”

夜女张开双臂：“夜眼一族，共沐血恩，夜娘之眼，灼亮冻土。”

话音落下，额头之上竟竖着裂开一道缝隙。

接着缝隙狰狞的向左右撕开，露出了一只真正的血色红眼！

血色红眼在缝隙中疯狂跳动，仿佛要冲出额头扑向众人一般，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而下面的人看见那只红眼，则如同极寒之人沐浴在阳光下一般感受着温暖，脸上皆是陶醉与崇拜的表情。

白衣夜女将自己的痛苦隐藏起来，接着缝隙缓缓闭合，血色红眼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死死的盯着外面的人群，可人群却在失去血眼的沐浴之后，露出了极度失望的神情。

夜女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调整了一下呼吸，发出号令：“祭祀……开始……”

话音一落，身旁的几个夜巫老者又开始跳起舞来，然后两个拿着骨制武器的族人，左右一架将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带到夜女面前。

士兵手被反绑着跪在地上，看那打扮应该是真武军天眼营的天眼探。

夜女从族人手中接过一把骨制匕首，走到天眼探面前：“我夜眼族曾经是这冻土州关外的主人，但却惨遭屠戮，险些灭族，现在更是偏居一隅，苟延残喘，这一切都是拜真武军所赐！”

夜女说完，底下的族人便开始愤怒高呼。

天眼探听到这话，有些震惊，没想到竟如传闻一样。

接着夜女将双手抬起，底下的喊声便都停了下来，夜女又走到天眼探面前，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话语声中夹杂着妩媚：“不用害怕，这只不过是一场仪式。”

天眼探听得面红耳赤，呼吸都开始加速，对这仪式也有了些莫名的幻想。

对面夜女更是拿出那把骨制的匕首，将他胸前的衣服划开，温柔的手指已经接触到了他的皮肤，仿佛挑逗一般。

接着夜女又凑到他的耳边，轻喘了两声：“那咱们开始吧。”

说完，夜女所有伪装出的美好全都消失不见，表情变得极度扭曲与恐怖，狂笑之间还露出了满嘴的黑牙。

接着那条黄黑相间的毒蛇顺着夜女的手臂爬到了天眼探的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面，毒液顺着利齿流进了他的身体。

“这毒液会让你暂时麻痹，你便感受不到痛苦，但当毒性消失的时候……哈哈哈！！”夜女说到最后又开始疯狂的笑了起来。

而天眼探也已经感受到了毒液的威力，脖子以下仿佛不在属于自己，可他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他感受不到痛苦，她的目的到底是……

正在他想要得到答案的时候，残忍的结果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夜女洁白的衣服上面已经浸满了鲜血。

天眼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低下头，刚才被划开衣服的地方，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而伤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

他抬起头再次看去，里面的东西就在她的手上。

一席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毒蛇也爬回她的手臂之上。

她开始疯狂的享受着那种病态的快感，身旁响起的也全是激烈的欢呼。

天眼探身体上的麻痹逐渐消失，痛苦毫无保留的归还与他，他也在这样一种绝望与折磨之下，悲惨的死去了。

夜女脚下一踢，将死掉的天眼探踢向人群。

等人群平静，夜女再次张开双臂：“我们要让真武军知道，夜眼族归来了！！我们回到这片冻土州来，就是要将这复仇的怒火，点燃在他们身上。”

听到她的话语人群都开始欢呼起来，欢呼结束，夜女继续煽动着族人的情绪。

“为了能够战胜真武军，我为族人们带来了更加强大的力量，那是天不欢大人赐给我们夜眼族的力量，有了这力量我们必定会战胜真武军，并将他们赶尽杀绝！”

说完，将三颗神奇的宝石拿在手中，展示给众人观看，那宝石晶莹剔透，黑白两股烟雾在其中肆意游走，奇特的模样深深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夜女将人群中的几人唤出：“鹰骨，豕齿，髅媿，被我选中的三位鬼人，你们走上前来。”

说完三人依次向前一步。

其中一人身材瘦弱，颧骨突出，眼窝凹陷，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羽毛的衣服，此人便是鹰骨。

另外一人身型健硕，胡须整齐，两个肩旁上分别用黑线缝着两颗巨大的野猪牙齿，此人便是豕齿。

最后是个女人，她将自己裹在一件披风里面，只能看到几缕干枯的头发，给人的感觉极为阴森恐怖，此人便是髅媿。

夜女走到三人面前，将三颗宝石分别交到他们三人手中：“我将神力赐予你们，去攻下临海城，然后把它献给夜娘之眼。”

三人接过宝石，点头示意完毕便都退了下去，夜女再次双手举起，对着天空呐喊：“夜眼族必将称霸冻土，夜娘之眼必将再次灼亮！”

“必将称霸冻土！必将再次灼亮！”底下的人跟着附和起来，夜巫老者也在不断的用法杖敲击地面。

“夜眼族必将称霸冻土，夜娘之眼必将再次灼亮！”夜女再次喊出，身体与四肢不断做着一些扭曲的动作。

“必将称霸冻土！必将再次灼亮！”族人的情绪越来越高，附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夜眼族必将……”

刚喊出半句，夜女突然停了下来，妩媚的目光向下一闭，那对血红的双眼又再次出现，而在血色双眼紧盯着的地方，正是人群中那只碧绿色的眼睛。

夜女大喊一声，手中的毒蛇向前飞去，一口咬在那只眼球之上。

而被咬的人则痛的趴在地上打起滚来，毒蛇慢慢爬回夜女身上，嘴巴张开，将一颗眼珠吐在她的手心。

夜女一看，那眼珠毫无异常，碧绿早已悄然褪去……

阅读封元无度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