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师

“你们怎么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火焰带着生命离去，没有人展露出一点难过，人们各自拍打着落下的雨水，“不去帮一下米拉小姐？”

“你看咱插得上手么？”达克丢给我一块金币，“这的事别说出去。”

勇者的攻击越来越快，抽出手的空隙也越来越多，大家四散逃开，狼狈地躲避她的攻击…除了林木…狼嚎在阴云下回荡地越来越响，白色的流光在我的眼睛中拖出一条又一条扭曲的线，她也无数次从我旁边划过，但是都离奇地失手。

这种失误多到我开始怀疑我的本能里究竟塞了些什么怪物。

残缺的光芒成为昏暗的森林中为数不多的光源，她快了，力道也小了，周围剩下的人员没有再受到进一步的损失，她流光溢彩的脸越来越难看见，天空中的月光已经开始撕开云层，双月又一次暴露在森林里。

地面上只剩灰烬的藤壶开始蠕动，崭新的，翠绿色的植物长出，把一句句烧焦的尸体拖入地下，也重新钻进女神像的手中，让一切回到我们最开始遇见的样子。烧焦的尸体没有回来，空气中还飘荡着隐隐约约的肉香。

阿里充满血丝的眼睛微微亮着红光，在夜里显得凶残可怕。

随着这些植物的移动，我第一次知道，大块的骨头在火焰中无法被烧干净。米诺陶的纯白色头骨在藤壶的拖拽下完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两根巨大的牛角一点点从地下升起，又被藤蔓覆盖，在绿色的海洋中畅游…也许冲浪更合适。

阿里的动作停下了，这里没有火交给他灭了，也没有其他人需要他的保护了，在看到那块洁净的骨头时，他停止了无意义的重击，把斧头横在身前，随后是极具加强的光芒。

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强烈的嗡嗡声出现在我的耳中，剧烈的白光掩埋了视力，即使我迅速地合眼，那道光芒却仍然出现在我的脑中。这阵响声消逝得很快，大家都面带疑惑地睁开眼，重重摇头，周围飘飞的白色流光彻底消失，不远处阿里的背影格外寂寞。

“解决了？”达克试探地询问，他说得很大声。

米诺陶没好气的呼气，“跑了。”他手中的斧头已经碎开大半，金色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看起来再也不能用了。他身上烧焦的毛发比最开始多了很多，淡棕色的身体已经彻底沦为黑色。“少了几个人？”

麻凡轻轻拍着阿里的背。他不高，仅仅站着碰不到阿里宽阔的背。他只能一跳一跳地安慰着阿里，麻慕跑到他的身边，拿着奇奇怪怪的植物就往阿里身上抹，阿里没能阻止两个孩子，低下身子，允许他们照顾自己。

“呼…你…不要命了？”重重喘气的米拉小姐赶到阿里旁边，“没剩几次了。”

“付出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林木在我旁边阴森地低语。

特意压低的嗓子配合周围的环境烘托出浓浓的恐怖氛围，恐怖到隔了好远的麻凡都停止安慰阿里，回头送了我们一个大大的白眼。麻慕倒是没停，只是她的手颤抖地不像话，那些奇怪的植物也撒了一些到地上。

冲来的藤壶避开那片赤红的蘑菇，地面骤然间露出一小片空地。森林依旧是森林，和那颗蘑菇一起落下的东西浸入地面，几株小小的红色植物马上添加进藤壶大军中来，淡淡的不起眼，顽强地生长，在碧波中混进一缕红丝。

雨水带着双月的光辉，避开我们，唤起一片狼嚎。

可是这里可不黑，我看着面前的景色，发出感慨…米拉的手真的好亮。最开始我以为，林木说的像夜晚的路灯只是个比喻，现在看来，她说的是实话。米拉的手亮到能把周围的景物照到白昼的水平。

神大人看起来不打算让勇者潜行呢，我想象着米拉在晚上偷摸着前进的样子，旁边窜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指着同太阳般的手说，抓到了，就是她…

勇者也要失去一些东西。

看起来阿里已经失去了，他看起来很难过，本来负责计数的人被火焰吞没，达克只好亲自上阵，开始点起人来。人类聚在一起，我们哪也没去，他点得很快。很显然，从地面上的骨头来看，人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米诺陶的尸体属于哪一位？偏偏米诺陶的语言都是类似的叫声，没了阿里的翻译，达克不得不挨个确认，到处都是，分散着，隐藏在黑暗中，这里一头，那里一头。

“过来一下。”林木拽着我，也跑到阿里的身边。

接下来是又一次我搞不懂的仪式。林木对着阿里点头，阿里对着米拉点头，米拉对着我点头…我能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对着林木点头？还是顺着他们动作的逻辑行动？

“引开了。”林木终于没说出什么刻薄话了，她贴心地做起了翻译。

我点头，想来引开的就是达克先生，让三个人都想保持距离的只有他了。

“都和你们说了？”

只有我一个人摇头。

“跟着印记走就能找到，还要带这里的所有人去。”

我说林木，你究竟是怎么从米拉短短几眼里面看出来这么多东西的。

米拉展示手背，近处直视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勇者的印记和往常毫无差别，做了大半天光源，那个形状我早就记住了。从森林里走出来的森指着树干上刚刚留下的印记，一声不吭。还是熟悉的勇者印记，随着雨夜树木的生长一点点缩小，没多久就要被新生的树皮挤压至消失。

“那只米诺陶不是今天才倒在那里的，它之前就死了，您带来的米诺陶一只都没不见，别动火。”达克清点完人数，回来对着我们摆出那一幅诡异的笑容。

看到我们围在这里，他要是还说没有疑虑，我是不相信的。

好在一个完美的理由就摆在我们面前。

“达克先生，快走，晚了就找不到那里了。”林木指着树上只剩一半大的印记，提醒着达克时间紧迫，“雨夜行进会慢很多，我想我们肯定来得及。”

阿里也帮着林木打掩护，他们语句中的细节多到让独自呆在一旁的我迷茫，所以林木叫我来究竟是要干什么？他们几个什么时候交换的情报？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不知道他们已经同流合污了…啊，还有达克先生。

听完林木的请求，达克先生为剩下的人承诺了更多报酬。在钱的激励下，我们迅速整理前进的方向，带着越来越少的人，钻入有勇者光辉引领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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