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画斋

月上枝头，冬虫鸣叫。

安宁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远远听到卢老抚琴对月高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歌声婉转悠长，仿佛诉说着一个凄惨的故事，但随着琴声渐落，忧伤的故事慢慢多了几分淡然与平静。

年少时快意恩仇策马扬鞭，壮年时家道中落父母惨死，年迈时只道一声罢了罢了。

“卢老好雅兴。”

“小子，见小情人回来了？”

“卢老说笑了，没有见面，也没有小情人。”安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卢老，之前关于练剑的事。”

“宁小子，我知道你心意，你想跟我练剑，这个我可教不了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有一点要提醒你，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没有留下暗疾，但是药三分毒，越是药劲强的药，毒性越大，别看晴雪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侠者境，但她们也只能止步侠者境，想要成为内功高手，永远不可能。”

安宁一怔，他一直以为是卢老的那套剑法让自己将药劲冲散才没有留下暗疾。

“我这里有一药方，虽然药效弱了不少，但同样可以帮你强筋健骨固体，但同时你还需要自己修炼，不能全依赖药浴。”

“修炼？”

“是，普通人与侠者最大的区别是皮肉筋骨，侠者和内功高手最大的区别是内力，内功高手与宗师最大的区别是内力出体实质化。”

“所以侠者境不需要太多的心法秘籍，只需要内练筋骨，外练皮。”

“药浴可以强筋健骨固体，日常锻炼也可以，而且药浴和日常锻炼相结合，效果会更好。”

“以后你每天卯时起床，在院子里马步一个时辰，打坐半个时辰，然后将我教你的基础动作每个练两百下，至于下午晚上的时间，你自己安排。”

“还有，你之前进入过无我之境，下来之后，多多回味那种感觉，对你实力有很大的帮助。”

安宁只想安安静静的赚钱养活这个家，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逼着他前进，无论是那晚逃走的刀疤脸徐刀和黑色劲装女子，还是卞玉京，亦或是高府，每个人实力有不容小觑。

所以，自己要变强，只有变强之后，才能让小人敬而远之，麻烦事退而避之。

“多谢卢老赐教。”

“夜色黑了。”老卢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对了，小子。”

“嗯？”

“我这一剑，你可要看好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一剑，会很帅。”

什么玩意？

卢老挑起一截竹子，明明还是普通人的他这一刻气势全变了，那股气势中有坚毅，有决绝，有势如破竹，也有不死不休，随即手腕一转，竹子轻轻竖直向下斩出。

但这轻轻的一斩就像是小孩子用竹子乱挥一样，谈不上威力多强，更和帅一点不沾边。

待安宁反应过来，卢老已经走远了，只听得远方传来卢老悠扬的歌声。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

翌日清晨，安宁起了个大早。

卯时，天还在一片漆黑，安宁已经按照卢老所说，在院子里扎马步。

马步，是剑术、拳术等众多招式里面重要步型，号称头顶青天，脚扎黄泉。

它要求沉肩松胯，臀部不得突出撅起，呼吸自然，嘴微闭以鼻呼吸，呼吸匀长自然，周身放松内气自然下灌，其汇聚丹田，使周身缓缓有热感和流动感。

马步有三忌：

一忌两足外八不平正，步法步眼不规整。

二忌站立时腰背弯曲，臀部突起，导致气不能下达，也不能运转周身。

三忌缺乏毅力。

沉肩送胯，双腿下沉，安宁站在院中，扎起了马步。

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最考验人。

一弹指、一炷香、一盏茶。

安宁虽然已经是侠者中期，但在基本功方面实属拉胯。

仅仅只是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腿部已经酸胀得不行。

“再来。”

休息片刻，继续扎马步。

天空渐渐亮起，天边的鱼肚白慢慢驱散了黑暗，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混合在鸡鸣声中的，还有拉货汉子推着手推车咕噜咕噜从门前经过的声音，再远一点，捣衣声、叫卖声、谈笑声、鸟啼声。

京城开始热闹起来了。

“夜夜，快点起床去私塾了。”

“唔葛葛别吵，咱还要多睡一会儿。”

这是安雨夜日常的赖床时间。

“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到时候私塾先生又要用戒尺打你手心。”

“私塾先生是大蜗牛，走路慢吞吞的，咱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说罢，安雨夜用被子把自己头也捂进被窝里。

“做人要自律，万一今天私塾先生提前去了呢，你不就迟到了。”

“唔可以不做人吗，咱就只想多睡一会儿，而且为什么要自律，不自律难道不是一种自律吗？”

呃...

摆烂果然是破解世间万法的唯一办法。

安宁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换另一个方式继续哄：“夜夜，哥哥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赶紧起床吃了去上学。”

“唔葛葛跟老太婆一样唠叨。”

这小妮子看来软的不行，安宁只能声音冷了几分，“快点。”

见状，安雨夜也不敢继续赖床，这才气嘟嘟的把被子蹬开。

“哼，哥哥坏人。”

安宁才不管她的小情绪，拿起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帮她床上，洗漱吃早点。

最后在一番叮嘱以后，安雨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卢老去私塾上课。

天色还尚早，安宁回到院子盘腿坐下。

这是功课中的冥想环节。

俗话说心猿意马，修心也是个很重要的过程。

很多人心不够静，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经常会忍不住想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想的多了，就会导致之前的那件事受到干扰。

心静，才能更专精。

万事开头难。

安宁同样如此。

才盘腿坐下的一炷香时间里，安宁心绪中涌出几十个念头。

耳朵一动，树上的鸟叫声是杜鹃还是麻雀？

鼻子微提，远处的肉包好像快要出锅了。

安宁甩甩头，努力摈弃不该有的想法，让自己慢慢静下心。

打坐虽然才半个时辰，但却是最难的，要求也是最高的，好在安宁本身性子温和沉稳，在大约盏茶的功夫，心就慢慢静下来。

冥想中，之前马步带来的酸痛也逐渐消失，整个人慢慢进入空灵状态。

半个时辰后，冥想结束，安宁又开始练剑。

练剑倒是简单多了，基础动作点、刺、撩、劈、挑、绞、扫、拨、架、挂总共十个，每个一百次，总计一千次。

一千次基础动作完成，安宁已经汗流浃背，全身酸痛得不行。

休息片刻，安宁忍着酸痛，再次提起剑。

那日听风巷一战，巨大压力下的他机缘巧合进入无我之境，这种状态下，脑海前所未有的空灵，以前想不通的问题，现在都能清晰的找到因果，而且这种状态下，身体的负面问题也会全面消除。

安宁静静的回味着当时无我之境的状态，慢慢抬手，起手背花上步，接着提膝点剑，左右截剑，上步拨剑...

基础十二式，虽然没有卢老那种仙风道骨的韵味，但在此刻，行云流水同样别有风采。

也难怪当初卢老惊诧他能够进入无我之境，原来无我之境的帮助竟然这么大。

一个早晨的时间，先是马步炼体，后是挥剑炼术。

一个攻内，一个攻外，内外结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当空。

“差不多该去谪仙楼了。”

因为答应了晴雪为谪仙楼的姑娘们作画，安宁回房间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一身衣服，接着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匆匆去往谪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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