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空
横流的污水，肆意堆放的垃圾，光是闻一会就叫人反胃的恶臭，这些要素共同构成了这个丝毫和宜居搭不上边的小公寓的主基调。
而在夜之城里，能住上这种公寓都已经可以算是生活得还不错。
安妮就住在这样一栋公寓里。
真是糟糕的一天。
那个皮尔斯还是一天到晚板着张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死人脸，然后要求她帮他看了一下午箱子。
她就这么在自己男人的五金店里守了几个小时。
“彼得，你在家吗？妈妈回来了。”她伸手验证，推开房门。
室内空无一人。
兴许是出去玩了吧。
彼得最近和邻居家的姑娘玩得不错，几乎每天都和那个叫芙拉的女孩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了儿时的皮尔斯和自己。
虽已是渺远的回忆，但回想起来仍让她的嘴角浮出了一缕微笑。
房门忽然传来的响声把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彼得，是你回来了吗？”安妮走向门口。
那窄门忽然洞开。
一片闪着青光的符箓打着旋落在她的额头上。
安妮的眼神失焦，瞳孔扩散，一会儿后才对焦在一个身着白袍的女人身上。
她木讷地张口，道：“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即枢随意地在屋子里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告述我，我的剑去哪了？”
“我不知道，主人。”安妮回应道。
“你打开过那两个箱子吗？”即枢四下打量着屋内，这儿比清道夫据点宜居，但宜居得有限。
安妮木讷地摇了摇头，答道：“没有，皮尔斯嘱咐过我如非必要千万不要碰那两个箱子，我照做了。”
即枢点了点头，站起，失望道：“好吧，带我去之前你放箱子的地方，看看还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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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乘着摩托很快到了之前的店里。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虽然夜之城有些店铺在这个点更为火爆，但这间五金店显然不在此列。
店门早已关闭，安妮走上前去解锁开门。
打开灯，安妮带着二人走入店内，又把门关好。
进门绕过几个封闭式货架，安妮领着即枢和皮尔斯走入一个小仓库。
仓库里杂乱地堆着些货物。
“我之前把箱子放在这里。”
安妮指了指货堆前的一片空地。
那只不过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空地，即枢只瞥了一眼便开始扫视仓库四周的情况。
她发现在墙面上挂着个监控。
二人在安妮的带领下来到前台，打开一台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电脑。
安妮花了一会才找到监控录像的保存位置。
打开仓库的录像，即枢按着快进检查起来。
发现线索的速度比她预计的要快得多，偷剑贼压根没想过来修改监控录像。
因为他只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孩子。
监控画面上，他对两个新出现在仓库里的箱子很感兴趣，不停拨弄着箱子上的旋钮式密码锁。
一段时间的摸索后，他成功地从灰色的箱子里取出木剑，兴奋地挥着。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打开白色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截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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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枢跟着安妮在彼得经常去玩耍的小巷里仔细搜索着。
得知是安妮的儿子把剑拿走后，即枢松了口气，毕竟这意味着今晚她有很大可能把剑找回来。
“皮尔斯，你为什么用那种老久的锁装这么重要的东西？”搜寻中，即枢突然问道。
“因为我当时仍以为您是顶级黑客，而在黑客面前，机械锁反而比较可靠。”皮尔斯答道。
“那为什么那小孩这么容易就开了锁？能被八岁小孩打开的锁也称得上可靠？”即枢皱了皱眉。
“我设置的密码是安妮的生日和彼得生日的组合，知道的人不会去开箱子，想要箱子里东西的人多半不知道。”
“那是你儿子？”即枢不解。
“不是。”皮尔斯语气里毫无波澜。
“那……”
即枢没有把问题问完。
她感应到了自己的那柄木剑！
她飞快地转入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尽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垃圾堆。
即枢露出苦笑，有些东西你把它当宝贝，不识货的家伙却把它当垃圾。
符箓飞去，紫光闪过，垃圾堆消失。
干净如新的地面上，是男孩握着剑的尸体。
安妮和皮尔斯静静地立在即枢身后，他们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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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多半是因为那孩子手里拿着的斯安威斯坦。”金发的青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暗红的酒液映着城市的霓虹，也映着天上的繁星。
即枢给奥威尔和列尼娜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是去除了修炼和符箓部分的阉割版。
而清理清道夫的原因也自然是换成了搞义体。
奥威尔沉默地喝着酒，慈祥地注视着不远处已沉沉睡去的白发少女。
即枢冷漠地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良久才叹了口气。
“这操蛋的城市。”
她最后恢复了安妮的心智，看着那女人在自己孩子的尸体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么做倒不全是因为同情心作怪，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她依靠符箓同时操控的人数是有上限的。
符箓需要气来维持，而以即枢目前的水平，同时控制九人的心智便是极限。
皮尔斯占去一个，那队警卫占了六个。
还剩两个。
奥威尔让机器人给列尼娜塞上耳塞并平稳地把她送回她的房间。
接着他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但我希望你能留在这座城市。”他请求道。
即枢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奥威尔伸手虚点，仿佛想点落天上的繁星。
“因为我要走了，小娜得有个人照顾。”
“她不能跟你一起走吗？”即枢把垂落的黑发撩到耳后，问道。
“我也希望她能跟我走，但她必须留在夜之城，这是她父亲的遗愿，”奥威尔揉了揉眉心，“我之前把她保护得太好，给的锻炼也完全不够，她对于这座城市来说还有点天真。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即枢你应该也清楚，我不过是把重心从她身边稍稍移开放到了太平洲……可如果你没有出现，小娜当时就已经死了。”
即枢接过一旁机器人端来的烤串，这是她之前通过通讯点的，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你就不能不走吗？”
奥威尔笑了笑，道：“我也想留下来照顾她，可下一场狩猎已经准备好了，我可不能缺席。”
即枢叼着牛肉串，扯下一大口冒着焦香的烤肉，然后白了奥威尔一眼。
“狩猎？”
奥威尔还是笑着，他不知何时又斟满了一杯酒。
他文不对题地答道：“繁星满天，其数更胜于海沙，可为什么不论我们如何张眼睛去望，都不能发现一双一同在这茫茫星海中寻找彼此的眼睛呢？”
“费米悖论？这跟你的狩猎有什么关系？”即枢已经吃完了一串烤肉，伸手拿向下一串，这串是羊肉的。
“嘛，你也说这是个操蛋的世界，对吧？要我看我们人类已经踩在悬崖边上了，就像天上那些再也不会发声的，可能曾经存在过的眼睛一样。”奥威尔嘬了口酒。
“你觉得我们现在正站在大过滤器的边缘？”即枢轻笑着，但这笑容很快消失了。
回想自己在这将近一个月里的见闻，她不得不承认奥威尔的想法不全是杞人忧天。
“是的，所以我正在狩猎那些可能对人类未来造成隐患的人。”奥威尔凝视着群星。
“这其实多半还是你的兴趣吧，”即枢又拿起一串烤龙虾，虾肉表面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可口，“且不说之前没有我就差点让布丽吉特跑了，光猎杀这种小人物对人类的稳定可没什么作用。”
奥威尔不置可否，飞行器在屋顶降落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回应。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指挥机器人将两个包袱运上飞行器。
“如果你真的想改变世界，试着从环境上下手吧，肮脏的土壤孕育出丑陋的花朵，只是把花拔掉是没用的，你得把土换了才行。”即枢道。
她开始吃下一串龙虾，奥威尔这的烤龙虾味道相当不错。
奥威尔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迈步登上飞行器，伴着轰鸣隐没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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