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三部曲之血胎

在一片礁石形成的石骨后面，沈霞裳与范蝶致看到了一巨大的绿洲，只见碧绿的草色直连到天边，树木荫翳蓊郁。而让沈范二人震撼的是，就在这个绿洲的中间却矗立起一座绿色的，骷髅模样的山峰。就见那山峰上面宽下面窄，上面满是一个个的小洞，在中间却是一个较大的洞，几乎能够通过它一眼看到山的另一边。老万头道：“那个地方叫作玲珑峒。”

真没想到，环海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所在！这是沈霞裳、范蝶致一踏上这座小岛时的第一印象。

自岛的西南踏上岛之后，便有一条还算宽绰的大道向岛内直通过去。南溟龙王老万头到此非常的轻车熟路，带着沈霞裳、范蝶致两人顺着那条大道便向那座骷髅似的山峰行去。

这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天气在这个地方还是非常炎热的，而这时在中土已经是中秋时节，是一年之中最凉爽的季节。

一路行来还好，那路的两旁都栽着一些椰子树、槟榔树、香蕉树等大型热带植物，正好遮荫。沈、范二人均不曾见过这类植物，未免要多看上几眼，就见那椰子树又高又直，那些椰子足有小些的西瓜大，就堆在那高高的枝丫间。

范蝶致心道，真难为那些人了，他们是怎么把这么高的椰子给摘下来的？

那香蕉树倒是不高，上面的香蕉有黄有青，累累而下。因为海上贸易的开通，这些热带水果在中土并不稀罕，两人在姑苏也曾见过吃过，但生产它们的树却是第一次见到，两人不免有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的“领悟”。

那路边也非常平坦，且长有很多的花花草草，因为气候太暖，仍然开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小花，依然在争奇斗艳。

在那些花草里，不时可见一些蚌壳、海龟壳之类的东西，那蚌壳可真是不小，和家里的浴盆都差不多大小，那海龟壳大一点的也有一个八仙桌面那么大，沈、范二人看了都暗暗吐着舌头。

几人一边走，一边就听老万头滔滔不绝地说道：“这里就是玲珑岛，”抬手一指那骷髅似的山呵呵笑着继续道：“它叫作玲珑峒，它的里面其实和礁石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它被那些绿草藤蔓之类的植物给裹起来了。你们看那上面的一个个小黑点都是小山洞，最奇妙的是，它们每一个小洞都是互相通连的，非常有意思！”

来到这里，老万头如数家珍，就象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洋洋得意地对着两位客人不断地数说着这里的奇妙和不为人知之处。

就听他继续道：“你们再看看这座山峰的形状，它与姑苏昆山的玲珑石是不是极相似，所以才把它取名叫作玲珑岛。我第一次见到就觉得跟个死人头差不多，哪里想到玲珑石什么的！”

沈霞裳点头，范蝶致道：“那是，那是，我看着也象！”

三人正走之间，突然道旁的树后闪出一人，就见那人额角峥嵘，皮肤黝黑发亮，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年龄在四十多岁的样子。

那人一见老万头，便吃了一惊，随即冷冷地道：“龙王今天怎么有空来岛上了？不知今天是什么风呀？”

竟似并不怎么热情。

老万头乍一见到那人，也略是一惊，随即笑着拱手道：“不好意思，出行不顺，船遇上大风，翻到海里去了。现在正是季节，只好来这里打秋丰！”

那人还是本着脸道：“你是龙王，怎么还能让自己的船翻了呢？那不是与大水冲了龙王庙没什么区别么？”

老万头呵呵一笑道：“嗨，谁不知道，人老就不中用了，那些虾兵蟹将，小兔崽子们才敢在我面前兴风作浪！”

那人一听，知道老万头似乎是在骂自己，瞪着眼，哼了一声，刚要发作，转脸忽然瞥见眼前的大路上，从那骷髅一样的山峰方向远远驶来一辆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马车。

那人一见，勃然变色，又“哼”了一声，转脸走进了刚才走出来的地方，那儿正有一条小路通往别处。老万头冲着他的背影笑咪咪道：“喂，我们中午一块喝两杯吧？”

那人头也不回，理也不理，佯佯不睬地走了。

不一会那马车来到了几人面前，竟然是四匹白马拉的一辆黄金马车，只见那马车被装饰得甚是华丽，黄金的车厢就不用说了，就是那珍珠，从上到下都是，不是镶的就是串的，恨不得将两个车轮也换成两个大珍珠。

就只怕没有这样大的珍珠，如果有的话，车主人一定会考虑的，因为这样的车轮，不仅上档次，便是拐弯急了也不会翻车。

那坐在车厢前赶车的是一位年纪与范蝶致差不多大，眼睛大大皮肤黝黑的女孩子，车一停下，那女孩便轻盈地跳下车来。

就听车子里面这时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大眼睛女孩忙将车厢珍珠穿就的帘子掀了开来，自里面弯腰走出来一位白发皤皤的老妇人，说是老妇人，除了头发白，脸上的皮肤竟然没有什么皱纹，倒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那女人一出车厢，见到老万头的第一眼便是满脸的喜悦，随即脸色一变，眼中竟然充满了泪水，接着便低下头道了一声：“海女！”示意刚才那个女孩把她扶下车来。原来这个赶车的女孩名字叫海女。

才下到地上，就见那女人先抹了一把眼泪，再抬起头来时又破涕为笑了，指着老万头道：“你你你……你这死鬼怎么到现在才来？这些年我等的你好苦呀！”

老万头脸色讪讪，有点尴尬地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道：“玲珑，你还好吧？我一直没有找到给你治病的药，哪里有脸回来找你呀！也不怪，这我一去，就是三十年！这些年我也想你想得紧呀！”

那被叫作玲珑的女子听老万头这么一说，将头靠在他的胸脯上咿咿嘤嘤地哭了起来，也不管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沈霞裳和范蝶致笑着相互看了一眼，那赶车的少女也望着老万头及那个被叫作玲珑的女人，却并没有笑。

两人依偎了一会，老万头便将那女人扶开，道：“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那女人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与老万头一起来的人，忽然破涕为笑道：“这两位这么俊的孩子是与你一道来的么？”

南溟龙王道声：“是的！”便指着沈霞裳和范蝶致一一对她进行了介绍。之后又指着那女人向沈、范二人道：“这位就是玲珑岛的主人，她叫席玲珑。”

二人这时方始知道，这位女子就是这个岛的女主人。

刚才方踏上小岛之前，便有当地的一些渔民碰见他们，见他们几人乘着巨大的鲸鱼前来，以为是海上的神仙，无不大惊，等到上了岸，早已经有人飞快地报与了岛主，将几人的长相一说，席玲珑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心上人来了，所以急忙让人赶着自己的豪华马车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

后面这时又来了两辆马车，老万头自己坐了一辆，沈霞裳与范蝶致两人坐了一辆，开始向那座骷髅似的山峰行去。

向前没走多远，拐了个弯，眼前又是一番景象。只见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几乎笔直的街道，两旁都是人家，可能是现在正当午时，天气炎热的缘故，街道上面没有几个人在行走。

沈霞裳注意到，那街道干净、整洁，两旁的房子比中土的房子要低矮一些，样式倒没有什么变化。

穿过街道，再拐了两个弯便上了一个山坡。一路上，花花草草遍地皆是，不时也有茶肆、洒肆罗列道旁，这些茶肆、洒肆门前的树上插着各种小茶旆、洒旆，正迎风招展。树荫下都有一些乡村野老，牛衣古柳在闲话家常。

离那玲珑峒还有几里路的样子，再看已经与刚踏是岛时有所不同了。倒不是形状变了，而是那时看着不大的样子，这时快到近前还是让人很震撼的。

就见那玲珑峒象一个巨大的人头骨，高高地耸立在他们眼前，中间的那个大洞仿佛正是这具骷髅的嘴巴，正欲择人而噬。看到这里，范蝶致突然脸上变色，似是打了个冷战，眼中似露出些许恐惧的神色。

沈霞裳转脸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害怕了！”

范蝶致道：“是有点瘆人！”

再走近些，就见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到处都是一些小的山洞。那些小山洞的洞口无不生满了绿色的植物，特别是一些藤蔓之类的植物，将整个玲珑峒几乎都裹在了绿色之中，非常地壮观。怪不得看上去象是一个绿色的巨人头颅。

马车迤逦而进到那个骷髅的“口”中，沈范两人一看，这个进的口可真是够大，足有十余丈高，宽也有近二十丈，整体象是一个扁圆的形状。

进到里面乃是一个山坡，来到坡顶向里面一看，里面竟然别有天地，整体空荡荡的，就象是一座巨大的房子，上面的穹顶足有三四十丈高。

再放眼向眼前望去，是一片占地约十几亩地的一个广场，广场上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神像。

在神像的后面竟然是一片宫殿，但规模并不大。在宫殿的左边也有一个比脚下的洞口略小些的山洞，透过那里竟然真的能看到远远的一片海水。

几辆马车来到那广场上，距那神像还有一段距离，就见席玲珑的马车停了下来，后面的两辆车也跟着停下。

几人下车，沈、范两人急步走到老万头的身旁，那老万头便用嘴呶了下那座神像低声道：“这个是他们敬供的神，叫作阿摩美久，据说，就是他先造下琉球诸岛，还剩下一些材料没有用完，之后在经过这里时，便在这里造下了这个岛，所以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敬着他。在这个岛上的其他地方还建有他的庙，常年香火不断！”

老万头曾经听说过的故事是，天神阿摩美久下凡后，用天帝赐予的草木土石做成岛屿。之后，阿摩美久又求天帝赐予人口，于是天帝便将其子女二人赐予阿摩美久，此二人后来便结合了，还生下了三男二女什么的……

这不明显是乱伦么？所以老万头压根就不信这个所谓的传说，刚才与沈范两人，也只是泛泛地说了两句而已。

几人转眼来到那神像的面前，那席玲珑先跪下磕了三个头，老万头与沈、范二人也依次上前跪下磕头毕，便自殿前的台阶直奔宫殿而去。

离着老远便见那正殿上写着“玲珑殿”几个金色的大字，那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这天晚上正是农历初七，迎接他们的晚宴并未设在玲珑殿中，而是设在一艘大船之上。

快傍晚时下了一阵小雨，顿觉凉风乍起，令人神清气爽。这时晚潮始涨，惊涛疾浪拍击着礁石，激起的水汽迷漫在沙岸上。

在这岛的东北方向有一个较大的渡口，沈霞裳、范蝶致和老万头三人移舟就坐之后，沈霞裳回头看了看岸边，却见黑褐色的山石瘦硬嵌空，似欲落水。再向海面看去，海燕成群结队乘着潮水，上下远近回翔；落霞之下，渔舟来去如织，穿梭不息。

景色如诗如画，足以令人流连忘返！

沈霞裳、范蝶致及老万头三人才刚坐下不久，那岛主席玲珑便到了，却只带着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孩子，其中有一个便是那个叫作海女的女孩，另外一个是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秀气的一个女孩子。

沈霞裳在上船的时候就发现，这只船的设计其实就是一只画舫，但与江南水乡经常见到的那种画舫有些区别的是，这艘船的船舷设计得特别宽，而且呈现出前宽后窄，象鸟翅膀一样的形状，船头雕有一个象鸟头一样的东西，整个船的设计就象是一只大鸟，沈霞裳心道，这个船的形状设计和龙舟的设计思路倒是很象，估计就是借鉴龙舟的设计。

几人寒暄完毕，分别席地而坐，席、万二人，沈、范二人各相对而坐。席、范二人与沈、万二人分踞两侧，盘腿而坐。

桌上已经摆满时令新鲜的水果，此时舱中的光线已经十分暗淡，却并没有点灯。

那位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秀气的女孩站在一旁伺候几人，叫作海女的那位女孩并未进来。

这时席玲珑对那女孩一挥手道：“明珠，告诉海女，可以出发了！”

原来这个女孩名叫明珠，这时听了岛主的吩咐，忙道了声：“是！”便忙忙地跑了出去。

沈、范对望一眼，有些奇怪，因为刚上船的时候并未见有掌舵持橹的人，以为船就是在原地不动的。

这时就听传来一声长长的啸声，似是用哨子吹出来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啪啪”几响，那船便滑动起来，却并未听到有楫或桨击水之声，沈、范二人均觉里面透着古怪，心里十分诧异。

那老万头倒是悠然地闭上眼睛，仿佛正在享受这一刻的难得的闲暇。

沈霞裳索性也将眼睛闭上，好象也在抓紧时间来享受享受当前这个美妙的时刻，只有范蝶致在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恨不得站起身来，跑到外面一看究竟。

那席玲珑此时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也将眼睛闭上，仿佛正在养神。这时那个叫作明珠的女孩拿了一件衣服进来给披到了席玲珑的身上。

这时船身方动，便听在船前方的水里仿佛开锅了一般，然后就不断传来似是什么“噼啪”击水的声音。

船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在浪尖上行驶的一般，房间的门已经关闭，窗户却是打开的。海风自窗口刮进来，带着一股湿味和咸味。

回头再望向海岛，只见沿岸一片渔火点点，却是愈去愈远，渐渐地消失在涛声之中。

没多一会，似乎已经离岛很有一段距离，已经来到了大海中间，这时的海水反而平滑如镜，船行其上，便如在琉璃碧玉上滑行一般。

这样滑行了一会，速度便有愈来愈快之势，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疾，沈霞裳心道，这是要御风飞行的么？正在心里惊异的时候，就见那船两边宽大的船舷猛地扇呼了几下，紧接着大船便“呼”地一声腾空飞了起来。

沈霞裳和范蝶致只觉得头一晕，范蝶致更是吓得啊地大叫一声……

片刻之后，那大船便晃晃悠悠地起在了空中，先是颠箥了两下，便稳稳地向前“驶”去，竟然比在陆地上坐的车还要平稳。

沈霞裳这时看出门道来了，明白了这舟能飞起来其实与放风筝是一个道理，就是须顶着风放才行，风越大，就飞得越高，这下面拖着这艘船向前走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理论上来讲，只要跑得够快，就能飞得够高。

此时，长空如洗，星汉灿烂，新月如眉如钩，那船起在空中，当真是在御风而行，沈霞裳忽然在脑中想到：苏东坡的“挟飞仙以遨游”想来亦不过如此吧！”

范蝶致此时更是张大了嘴巴，心情虽是无比紧张，却忍不住地大笑，同时还在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不住地指着天上地下哈哈大笑，不知自己如何是好了！

那船在空中飞了好一会，渐渐地风小了些，便慢慢地回落到水面上。

这时就见明珠姑娘拿了两盏小巧的灯笼进来，分别挂在左右的舱壁上，顿时舱中一片光明。

接着便是各种海味鱼贯而入，摆满了整个案头。各人面前一个整块水晶雕成的杯子，比平时喝茶的杯子还要大些。

那海女姑娘此时提着一个偌大的水晶壶走了进来，就见那水晶壶里盛满了一种红中透着粉色却又亮晶晶的液体，沈霞裳以为是葡萄酒，但又比葡萄酒的颜色轻且艳丽不少，就听席玲珑道：“这是本岛的特产酒，名字就叫红颜之水，诸位且尝尝再说！”

那南溟龙王道：“什么叫红颜之水，怎么取这样的名字？之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席玲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刚才飞在空中时受了些风的缘故。就见她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在你走之后才研究出来的，你们且尝尝再说！”

接下来，海女与明珠两位姑娘分别为几人斟上了酒，席玲珑示意大家一下，跟着自己便先是一饮而尽。

沈霞裳这时酒一入口，只觉味道甘美异常，但入喉之后竟有一丝丝苦涩的味道，但苦涩之后的甘爽滋味却只能以美妙来形容。

范蝶致本不会饮酒，这时见这酒的颜色艳丽如斯，便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也一口喝了下去。

酒入喉之后，范蝶致并未感觉有什么不适，不似白酒那般地辛辣呛喉难受，也不似西域葡萄酒那般味道稍苦，反觉齿颊留甘。

沈霞裳逮眼看到她以舌尖抵着上颚，微微咂着舌头，一幅回味无穷，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微微地笑了笑。

再说那席玲珑一口将面前的那一杯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便脸色不复苍白，反而慢慢地涌上两朵红云。

老万头这一杯下去，浑然无觉，只催促叫快快再将酒满上……

待到三杯之后，那席玲珑的脸色更显得酡红异常，这时就见她眼波流动，脸色明艳，宛如少女一般。

这时就听那老万头忽然对着席玲珑道：“喂，你可不能再这么喝了！你的病还没有好呢！那冰龟如今怎么样了！”

席玲珑本来星眸半合，一脸怠倦之色，已经微有醉意，这时听老万头如此一问，不禁睁大了一双妙目，望着老万头的脸，微微地咳嗽了一声，笑道：“呵呵……我以为你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了，那冰龟么……”

老万头急忙道：“那冰龟怎么了！”

这时就见席玲珑将自己面前刚斟满的酒又是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案子上一顿道：“我早已将它放回寒潭之中去了！”

老万头急得不住地以拳头砸着桌面道：“为什么！为什么？”

那席玲珑将两眼盯着老万头道：“你这么久不回来，连个人影也不见，便是信也不捎回来一个！你若不回来，那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你说呢？”

老万头这时不由得低下了头，半天才抬起头，范蝶致正坐在他对面，就见他脸色潮红，带着些许愧悔，眼眶之中仿佛有泪，对着席玲珑道：“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找到辟尘珠，没脸回来见你吗！”

到这时沈霞裳和范蝶致才知道老万头为什么死活跟自己要那颗辟尘珠，还愿意白白地帮他们跑这一趟的原因了，真是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呀！

想到此，二人不由得对望一眼，只在心底想笑，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双双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边作掩饰。

待那水晶壶中酒已罄尽，这时便见那席玲珑已经气喘咻咻，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不时宴罢，范蝶致对沈霞裳道：“我们到外面去看看吧！”沈霞裳点头，与席、万二人道声：“失陪！”

席玲珑道声：“二位请便！”

沈霞裳便与范蝶致站起身来，走向外面的甲板。

此时海上凉风习习，竟然微有寒意，好在二人刚饮完酒，年龄又轻，并不在意。

来到船首，便见那少女海女，正在从自己腰间的一个布囊里掏出一些什么东西撤向水面，引得那水里不断地有东西跃出水面抢食，沈霞裳定睛细看，乃是一群海豚，数量可真是不少，大大小小怕不有几百头之多！

这时沈霞裳方始明白，原来就是这群海豚一直在拉着这只船，至于为什么能够腾空飞行，多半与那鸟翅膀一般的船舷有很大的关系。

沈霞裳在心里吃惊的不是这船能飞起来，因为古人就有人造飞鸢升空的传说，让他吃惊的是，这明月姑娘是怎么驾驭这群海豚的？

此时，海风轻吹，钩月沉沉，海面一片沉静，偶尔有两只海豚嬉戏，方才能打破这里的沉静。

二人向那位海女姑娘打了个招呼，便偎依在栏杆旁，一言不发，静静地享受这里的静谧。确实，昨天晚上到现在，真有两世为人的感觉，现在看这大海沉静如温柔的处子，谁又能想到它在暴怒的时候竟然会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样子。

此时站在这茫茫的大海中央，沈霞裳才又进一步体会到苏轼“寄浮游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意义何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微小。

舱中微微传来老万头与席玲珑两人喁喁的对话声，还有的就是席玲珑时不时轻轻的咳嗽声。

范蝶致此时只是愣愣地看着海面微微荡起的一丝涟漪出神，忽然转头对沈霞裳，眼中似含着一丝泪花道：“我想爸爸妈妈了！”

沈霞裳握起她的手，正要说话，这时忽只听得海女姑娘轻轻唱道：

我所思兮，万水千山。

欲往从之，不见复关。

岁将晏兮，人何不还？

蒹葭已老，道阻且弯。

呀，日升日落散髻鬟，

月缺月圆泪汍澜。

沈霞裳与范蝶致乍听这首歌均觉得，这海女的歌声虽然咿咿呀呀，方言味较重，不似中土的人说话地道，字正腔圆，但歌声中却充满了离愁别恨和无尽的相思之情，不由得有些痴了……

听到海女的歌声，舱中的对话竟然也停了下来，亦似在认真地聆听着。

歌毕，天地四方一片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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