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缘起

身体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数炮弹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形成了一片弹幕，突然身体一紧，下降的速度骤然降低。回头看去，是锡知抓住了我的背包。

虽然如此，但只以他的话是不可能带着我飞行的，我们现在的状态应该叫做滑翔。

他的肉翼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破口，灵活度也在渐渐降低，我们像钟摆一样摇晃着，躲避着枪口的追踪。下方的椭圆形潜艇上突然升起了一个黑点，与刚刚的一模一样。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松开我！”我大喊着，只有这样才能躲避那个东西的攻击。

“不行，现在松开，你会直接撞在水面上，和撞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

确实如此，瞬间，脑中已经计算出了我撞击水面的力度。

目光向四外搜寻，断掉的那些缆绳大都在远处来回摇摆，几根刚刚断掉的缆绳正在落下，其中一根正吊着缆车，它下落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缆车，送我到缆车那里。”说话的时候，那枚黑点已经飞过了一半的距离。

锡知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所有触手猛的张开，方向骤然改变。

缆车拉着缆绳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弧线，我们迎着它冲了过去，下方的黑点也同样改变了方向。

那是导弹吗？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追上我们。

瞬间眼中翻起红光，无数的符号快速的标记在每个物体上：风速、湿度、缆车下落的弧度、速度、导弹的命中时间、我们的速度。所有的东西都被标记了出来。

瞬间就得出了结论，在到达缆车的之前导弹就会命中我们，大脑在快速的计算，身体的每样数据都快速的出现在脑海里，一个个方案形成、模拟、失败。方案形成、模拟、失败。方案形成、模拟、通过。

没有任何迟疑，左手猛的向身后抓去，一把抓住了锡知是手臂，“照我说的做！松开手。”我的声音了充满了不可置疑。

锡知一愣，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着背包的手，穿过身面向他，同时看向远处摆动过来的缆车，所有的数据像奔涌的河流汇集而来，眼中浮现出了虚无的倒计时。

锡知明显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你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在风声中飘忽。

“一会躲远点！”没等他回答，双手分别拉住他的两条手臂，蜷起身体，抬起双脚抵住了他的胸膛。

“你到底要干什么？”锡知大声的喊着，想要挣脱，可是毫无作用。

下方的导弹已经近在咫尺，随时可能爆炸，再次看向缆车方。

就是现在，倒计时结束。

双腿猛的发力，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同时反作用力也将我推向了缆车。

几乎是我们分开的同时，导弹就穿过了我们刚刚的位置，它一下失去了目标，顶部亮着黄色的闪光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弧线。

我这边，缆车在视线里越来越大，每项数据都得到了印证。我迎着缆车撞了上去，双腿完全绷紧，瞬间双脚狠狠的踏在了车厢底部，一声巨响，整个车厢都在因为撞击共鸣着。

身体从高速状态突然完全静止，巨大的冲击力伤害的不止是骨骼，内脏更容易受伤，大脑会因为突然静止撞击的颅骨上，如果力度足够大，大脑甚至都会被压爆。内脏也是一样。

如此强的撞击并没有让我昏厥，眼中只是微微一黑，马上就恢复了红色的视觉。双脚已经嵌入了车厢底部，本来坚硬的金属地面被生生踩出了两个凹陷。

车厢此刻已经完全竖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地面上缝隙，几下就爬到最顶部，缆车在快速的下落，强风将我的脸都吹的变了形。目光在四处搜索，很快就锁定了那枚导弹，它正亮着黄色的灯光游弋着搜寻目标。

锡知同样在远处，没有任何攻击指向他，仿佛他已经变成了局外人。那些高射机枪已经调转了方向朝着缆车疯狂射击，子弹打在缆车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只要不是那种奇怪的弹药就好，这些普通子弹暂时还威胁不到厚重的缆车。

正在游弋的导弹好像突然得到了指令，弹体上所有的灯光熄灭，梭形的弹体弹出了4支大翼和两支小翼，然后就像水中的游鱼一样灵活的转了个身，朝着缆车冲了过来。

另一边的锡知正好在导弹的不远处，手中枪开始射击。一串子弹正好命中了刚刚完成转弯的导弹，在平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导弹在转弯时与锡知几乎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这才让子弹如此容易的命中。

导弹一歪，不过马上又调整了方向，一边翻滚一边歪歪斜斜的朝我激射而来。锡知还在射击。

看着急速追击而来的导弹，以它的威力，一旦爆炸绝对会将我气化，甚至连变成焦炭的机会都没有。眼中所有的数据开始奔腾，一条条数据被分析反馈，血红的视野中出现了两线、一点：第一条是缆车荡起在空中形成的弧线；第二条是导弹飞行的曲线。一点是潜艇所在位置。

计划执行，没有任何犹豫，一拳砸在了缆车与缆绳相连的构件，本就已经变形的金属出现了断裂的趋势，缆车更是猛的向下沉了几米。离预定距离越来越近，金属强度重新计算。

倒计时开始：五……四……三……二……一。

又是一拳砸在了构件最薄弱的位置，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缆车脱离了缆绳的束缚，划着弧线朝着下方坠去，目标正是那艘巨大的潜艇。导弹跟着改变了方向，尾随着下落的缆车射了下来。

抓住缆车的边缘，水面越来越近，我甚至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水汽。

缆车的质量与这颗星球的重力计算的有偏差，重新计算，计划提前，缆车距离潜艇已经很近了。

倒计时开始：四……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的同时，双腿猛的踏在车厢上，身体横向飞射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以接近水平的角度快速飞离，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跟着是剧烈的爆炸声，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就扩大到了上百倍、上千倍。

身体被冲击波推着，朝远处高速飞行，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我撞到了水面，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加上角度非常小，身体翻滚着被弹了起来，为了避免更多的伤害，我蜷缩起身体，再次撞在水面上，弹起，就这样整整弹起了5次我才落进水中。

水下并不漆黑，一些发光的生物被惊吓的四处游走，我注意到，极深的水下十几个朦胧的黑影。

手脚并用的游回水面，只见撞到潜艇的缆车已经支离破碎，潜艇被导弹命中的地方正冒着滚滚黑烟，一些怪异的丘族正从潜艇里爬出，他们的脑后没有触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像是鳗鱼身体的结构，双手更加短小，三条腿也变成了两条，后边的腿变成了一条扁平的尾巴。他们穿着紧身衣，头戴着黑色的头盔，手里拿着古怪的枪支，呼喊着在潜艇上跑到水边，然后一个个的跳入水中。

巨大的潜艇缓缓倾斜，看样子还要等一阵才会沉没。一个黑影笼罩了我，抬头看去，锡知正像水母一样在空中悬停着。

“你可真够狠的。”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胸口位置，“我的体腔都快爆了。”

“刚才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怎么离开。”一边说着，我看向四周，这里离岸边很远，游过去要很长时间。

远处，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转头望去，几个身影从水中跃出，他们在空中划过了一段距离，然后扑通扑通的扎进水里。是那些奇怪的渊族。

“没时间了，在水里你是跑不过他们的，我来帮你。”锡知说着降了下来，双手抓住在衣服将我提了起来，可只靠他自己是不可能拉着我飞起来的，不过马上我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就这么拖着我在水面开始滑行，我并没有离开水面，大部分身体还在水中，身体的重量被水面的浮力分担了不少，随着速度的加快，我仿佛冲浪一般在水面上快速的滑行着，一条尾迹被甩在了身后。

我们现在正好处于了一种类似于地效飞行的状态。

锡知的肉翼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洞，即使锡知全力鼓动着肉翼，依旧无法甩开追击，与身后追击的渊族形成了速度上的僵持。

没多久，锡知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毕竟经过了刚刚一阵战斗，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越来越多的渊族从水面下跃起，他们一钻出水面就开始射击，子弹不断从身旁划过，发出了咻咻的破空声。

一声闷哼，一阵摇晃，锡知中弹了。跟着身后一阵脆响，从面罩里吹出的氧气突然停止了。糟了，背包被打中了。

锡知手一松，一头掉入了水里，面朝着下方没了动静。

“你怎么了。”划动手臂游过去，将他翻了过来。

“没事，还死不了。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快跑。”

看着快速靠近渊族，目光再次被红色覆盖，无数条数据从脑中流过。一把扯下了面罩，将背包、上衣一同扯下。我有种强烈的自信，在这里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大量的水被吸进了腹腔，充盈的感觉传递进了每个细胞。仰天呼出一口气。

再次望向了那些犹如疯狗般追击而来的渊族。

背后的喷射出了强劲的水流，身体被反作用力推着冲向了空中，目光扫过，半空中7个，水下8个，跟着我一头扎进是水中。

红色的视觉在水中依旧清晰无比，13个渊族被符号标记了出来，各种数据快速的计算着。

喷射着水流，无声的朝水下潜去，从没想过自己在水下可能游的这么快。只用了21秒就游到了渊族的下方。他们慌乱的四处游弋着，在水中搜寻着我踪迹。

看准了一个落单的，从黑暗的深处垂直的冲了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腿，不等他有所反应，直接将他拽了下来，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瞬间失去抵抗。

由于他们分散在水下，这个渊族又远离了其他人，并没有人发现。一击得手后，反身游向深处，重新躲藏在幽暗的水底，瞪着血红的双眼寻找下一个目标。

每个渊族的重量、体积、大致身体密度、都清晰的被标记在他们头顶，让我有了中玩游戏的错觉。

找准机会，我悄悄靠近了落单的渊族，再次得手。他背朝着水面飘了上去。

终于，其他渊族发现了失去知觉的同伴，所有人一下慌了手脚，开始疯狂的对着水下射击。

不管是他们手里的枪还是射出的子弹，都应该是特质的，普通子弹入水后不到一米就失去动能。而他们射出的子弹动能几乎没有任何衰减，反而在水中拉出了一条条气泡。

虽然是胡乱射击，还是有十几枚子弹射向我的位置，不过都被我计算出了弹道，躲开了。

他们发泄般的倾泻火力反而给了我可乘之机，因为所有人都只关注着自己的前方。每支枪口指向的方向都被标记出了一条线，我的要做的就是穿过这些随时变化交错的线。

大量的水通过胸腹上裂口进入，氧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进身体。虽然我没有张口，但也感觉到河里的水又酸又涩，并且还含有对人类有害的物质。

一条清晰的路径在眼中形成，身前的水开始大量的被抽进身体，然后再从背后喷出，我开始加速。上方的渊族毫无所觉，还在对着水下扫射着。

我沿着虚拟的路径穿过虚拟的网。

一把抓住了还在疯狂射击的渊族，他脑后的鱼状尾部入手有些滑腻，不过我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身体，不用担心会脱手。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他惊慌的挥舞着手臂，手中的枪开始胡乱的射击，几个不远处的渊族倒霉的被击中了。

猛的抬膝，正中背部，一大团气泡从他的两只嘴里喷了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挡在身前，十几发子弹拖着气泡打在了他的身上。

一脚将他踹向了包围上来的渊族，喷射着水流朝着河水深处急射而去。

其他的渊族也都发现了我，像游鱼一样追了下来。不断有子弹从身边穿过，没多久我就中枪了，不过由于距离比较远，子弹的威力并不大，并没有射进身体。

一直朝下，已经下潜差不多一分钟了，那些渊族还没有放弃，随着深度的增加压力也越来越大。

这条河到底有多深？看着漆黑的下方我生出对未知的恐惧。

下方就是那些巨影，它们每一个都要比刚刚的潜艇大上不少，稀疏的分散在幽暗的水底。

硬着头皮从黑影之间的空隙潜了下去，身后的渊族已经停止了射击，追赶的速度也变慢了。转身看去，它们头盔上的不断闪着黄光。

很快4个渊族脱离了队伍潜了下来，其他人则分散开留在了原地。

转头继续下潜，这里已经非常深了，连水流仿佛都粘稠了起来。

漆黑的下方好像无底深渊，一个朦胧的巨影就在不远处，它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这个东西是如此的巨大，我仿佛站在了万吨巨轮旁。渊族还在靠近，我只好硬着头皮朝它下方游去。

追击而来的渊族显然看到了我动作，全都停了下来，只是呆愣了几秒，然后不约而同疯狂的朝水面上升，头盔上更是急速闪动着黄光。

怎么了？他们跑什么？那么快的上浮不怕潜水病吗？当然我只是这么想想，渊族又不是人类。

看了看黑影，它依旧静静的悬浮在水中。又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渊族，一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我疑惑之间，水中传来了悠长的鸣叫声；沙哑、高亢，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交织成了一种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的音波。

原本粘稠的水流动了起来，我被带向一边，一种庞然的压迫感笼罩了过来。转头看向四周，那些黑影依旧静悄悄的待在原地。

渊族到底在怕什么？有什么危险是他们可以看到，我却看不到的吗？想到这里我猛的低头，下方漆黑的深渊更黑了。

不对，并不是水变黑了，是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下方升了上来，它的体积竟然占据了所有视野，上升的巨大身体竟然将整个水面顶了起来。刚刚感觉到的并不是什么压迫感，而是实实在在的压力。眼中的数据这次失效了，没有任何信息被标记出来。

随着巨物的上升十几个旋涡正在周围形成。

这次我用尽了全力朝上方游去，耳中听到了背后水流高速喷射的咻咻声。头顶的4个渊族身影快速变大，逃窜的他们像是刚孵化的蝌蚪。

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下方的东西给我了强烈的危机感，我选择了最快到达水面的路线，从渊族中间直接穿了过去。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大胆，对着我开始了射击。

肺部渐渐充盈，浮力加上水流喷射让我的速度更上一筹。顶部的渊族好像收到了消息，快速的向我合围而来，子弹交织出了一张立体的网。

数据同样像一张网，不过这张红色的网将子弹形成的网牢牢固定住了。身体灵活的躲避着，仿佛失去了骨头一样柔软。

快速的上升中，一枚子弹因为湍流变化脱离的原有的轨迹，虽然我现在身体非常灵活，但也不可能对抗物理规律，已经无法躲避了，此刻我正朝着它直直的撞了过去，瞬间我就计算出了结果，它会正中我的左眼。

我撅起了嘴，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胸腔瘪了下去，空气被挤出肺部，顺着气管冲了出来，再通过撅起的嘴唇喷射了出去，一条由空气形成的气箭正撞在了子弹上，浮力的变化让它改变了方向，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这时渊族已经放弃了攻击，全都朝四周开始逃窜。

那些旋涡已经蔓延了上来，最后一名渊族被卷进旋涡，另外三个渊族也没坚持多久，很快就被另一个旋涡吸了进去。

巨大的黑影似乎加快了上升的速度，视线都因为水中折射率的变化出现了扭曲。

我离水面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了不到20米的距离。那些已经变得巨大的旋涡竟然开始融合，我也感觉到了拉扯。

下边到底是什么？它要把河水抽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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