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士

安静的夜色中，一具僵尸像是雕塑一样浮在半空中，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墙角呼呼大睡的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安安静静地当着警卫。

几块石头把两根断裂的房梁临空架起来隔绝地面的湿气和冰冷，包袱皮抖开铺在木材上当床单，朱尚术怀抱着锦绣伞和古朴长剑，侧着身体，两腿之间夹着一截木料睡得正香。

破了一半的屋顶透过大口子映射着星光，黑色的烂袍子垂在瓦片上，披头散发的黑影像是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蹲在那里。

四根獠牙探出嘴唇高高翘起，苍白的肌肤似乎没有温度，连山间密布的蚊虫都不会对他产生半点兴趣，就像是根本不存在的空气，直直地从那人身边飞过去没有停留。

鼻子抽了抽，那人贪婪地吸着空气中残留的一点点味道，眼见熄灭的烟头不在飘起一丝雾气，他有些失落。

看了看下面呼噜震天响的少年，黑影蹲在破碎的瓦片上面，好似没有重量，一直傻傻地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动作。过了一会又好奇地看向下方的老粽子，而后者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那人，依旧静静地当着阿飘没什么反应。

在天色渐亮的时候，朱尚术睁开眼睛，打着哈气迷迷糊糊瞟了一眼被朝阳照射，正在冒青烟老粽子……

“你傻呀！都快着了，赶紧遁地呀！”

它本就被照得难受之极，可主人下令就让他在那盯着，哪怕它想要反抗自己做主，却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子。这会终于得到命令，老粽子直勾勾地扎入地面，只留下冒青烟的洞口。

似乎在下沉的瞬间，它的眼中露出一种……委屈？无奈？还是看沙比的意思？

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朱尚术暗骂一声：“怪我，不该让它站着别动来着……下回就让他在范围内自由活动好了，省的他真的烧着了。”

点了一根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墙壁，觉着不踏实，又抬头看了看房顶的破洞，这才松了口气，大口抽着烟。

照常吸食了一会朝阳，赶着天光大亮，朱尚术在附近的一条小溪洗了把脸刷了牙，回到破庙重新点起火堆。

打包袱里掏出搪瓷的饭缸子，将一缸溪水加了些腊肉跟酱菜一起烧开，撒了一撮盐，又掏了个小瓶子倒了些胡椒粉，清汤寡水总算是有点味道了。

干硬的饼子掰开扔进汤里面泡了一会，把搪瓷缸子放在一块石头上，掏出筷子连吃带喝的就算是解决了早餐。

按照向导指示的方向在地图上比对了一会，距离怒晴县还有一段距离，朱尚术活动着四肢，吐出嘴里吸了一半的烟头，对着遁入地下的老粽子招呼一声，继续开始赶路。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破庙墙后面的树林中走出一个身影，他举着一截枝叶茂盛的树干遮在头顶，两步窜过去捡起地上还剩一半的烟头放在鼻子前贪婪地闻着。

想起了朱尚术平常抽烟的样子，他试着将烟头放在嘴里吸了一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要吐出去烟雾，赶紧从嘴巴和鼻子里将残留的烟气喷出，这才舒爽地眯起眼睛，呲着四根獠牙咧嘴像是要吃人一样笑了起来。

一连着4天功夫，朱尚术始终游荡在大山之间，偶尔见到一个小寨子就去跟山民买些吃食，有时候也会遇到极度排外的族落，顶着人家射出的箭矢撅着屁股扛起半扇腊肉，扔下一锭银子抹头就跑。

这里除了雷雨多一些，湿气重一些，山路绕了些，迷路多了些，其实还算是不错的。就像是度假一样，一边寻找瓶山的踪迹，一边游山玩水倒也乐在其中。

倒是老粽子开始躁动起来，它渴望血食，凶戾的气息愈发浓郁着，有时候像是在抱怨似的，浑身内敛的尸气会突然扩散开，虽然不会朝着朱尚术喷过去，可没少把周围的植物霍霍死。

直到山间搜寻的第8天，几番探查之下，终于是身处老熊岭了，而那瓶山就在此处。

“你忍一忍能死啊？就算能死又咋地，反正你已经死了这么些年了，还在乎这个？”

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跟老粽子生着气，一边翻着山岭，一边对着身后死人一样默不作声飘着的老粽子骂道：“不是每天都给你吃阴气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膨胀成啥了都，连月华都懒得吸收，你还是个粽子么？每天连拜月都不干，你都忘了本了！”

“告你忍一忍，等到了那地方有够你吃的，几个百年大妖我就不信撑不死你？”

老粽子绝对能够理解朱尚术说的话，它就是在故意，这玩意鬼精鬼精的，朱尚术算是看明白了，它其实什么都明白，就是那副死样想要每天都吃新鲜的。

远远地夜色当中一个朦胧的屋子轮廓隐隐约约能够看得见，借着月光拿出地图对照了一下，看起来那就是附近村民口中的义庄了。有了这个参照，瓶山距离不算太远了，眼瞅着这会正是朔月当空，朱尚术拉着想要冲过去的老粽子绕了个圈子继续往前走。

突然，老粽子冷冰冰地无声无息调转方向，直挺挺的身躯正对着西边的林子，朱尚术提鼻子一闻，似有似无的气味穿入鼻腔中，似乎……有点熟悉？

安抚着飞僵后退至树荫后面，没过多大功夫，一阵声响传来，接着就是谈话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大墓啊，咱兄弟们在这林子里钻了几天了，除了那些寨子里流传的一句半句，什么都没有找到。”

“闭嘴，总把头让咱们来探路，安安分分地做到就行了，只管把咱们的消息传回去，他老人家自有决断。”

“就是，二哥说的对，总把头得着消息不管能不能定下来，终归不会亏了咱兄弟的苦劳。把子指定是要大干一场的，咱兄弟们只管尽心办事就成，把子那里自有评判。”

“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吧，明天咱们在往里面走走，传闻中的那个所在就应该离着不远了。”

听脚步声和谈话，对面一共是5个人，同之前遇到那伙倒霉鬼一个行当，都是盗墓贼。而且听他们的谈论，朱尚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倒是乐了。

一挥手，对着身边迫不及待的老粽子说道：“开饭了，去吧。”

话音还没落下，老粽子已经飞速冲了上去。

黑影在夜色的山林中临空飘了过去，无声无息直至近在咫尺才被那几个盗墓贼发觉。

“什么东……”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打头的那人已经七窍往外喷着精血。

“快跑！”

“妖怪啊！”

“妈耶，分开跑……”

几个盗墓贼眼见同伴连个反映都没能做出来就已经没了气，顿时炸锅一样四散奔逃。夜色让他们根本看不清那玩意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模糊地人影轮廓和清晰地漂浮两个特点被印入眼帘。

老粽子斜着身子冲了上去，侧身歪头冲着一个小贼张口吸气，仅仅十多秒的功夫就把一个大汉吸得仅剩一副干皮囊。它就像是狗皮膏药，整个身子几乎黏在盗墓贼身后，一边将他精血从衣服里面隔空抽出来，一面裹挟着那可怜鬼飘向另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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