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士

老粽子一直到天色朦胧发亮的时候赶回来了，山间的琵琶妖已经只剩空壳子和内丹，被朱尚术收走。

这玩意现在周身上下尸气膨胀的厉害，隔着几米远，朱尚术一身的真元自主运转着护体，只是静静地飘在那里，下方的土地就不断地飘荡着白烟，眼瞅着没一会就形成一个小坑。

这家伙才是这趟瓶山之旅的最大受益者，此时原本瘦高的身材就像是打了气，高高鼓起的四肢粗壮有力，一身腐肉开始饱满丰盈，整个尸明显胖了两圈。

这是还没消化的体现，先后三个大妖的百年血肉和桂树的千年积攒全都便宜了它，哪是那么容易吃下去的，等它把浑身上下吸食的养分消化了，体型就会再次缩回去。

腐肉缩到骨头里，外皮变成铁色趋于平滑，它的个体就会大幅度缩小，如能再得着机缘，往后不是化犼就是成魃。

届时它才真正称得上成魔，以这个末法时代的水平来看，天地之间恐怕再无能挡它的存在。

等着朱尚术吃饱喝足，一人一尸踏上返程，一个在地上跑，一个在土里钻，赶在天亮之前返回了老熊岭。

义庄似乎是由荒废的山神庙改建的，虽然残破，可规模真的不算小。前后足有三进的院子，除了前殿的顶子塌了半边，屋瓦顶上全是荒草，基本还算保持的不错。

掉了漆的破木门半遮半闭，正屋里面停放着七、八口破旧的黑漆棺材，臭味冲鼻而来，里面的死尸都是当地土法用砒霜炮制成僵，说破大天也起不来了。

挨个检查了一遍棺材还不放心，干脆挑起一根断裂的柱子把房顶捅了个窟窿，让那些尸体全都轮番暴晒一阵。实在是有了心理阴影，尤其是进了义庄，见着黑漆棺材不反复确认几遍，朱尚术是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就这样，他还觉得那个黑影好似就在他身后站着……

等主人忙乎一阵将尸体重新放好，又念了两趟经赔罪超度，早等的不耐烦地老粽子钻入一口空出来的棺材，盖上棺盖开始睡觉。这玩意跟着朱尚术没几天，有的吃有的歇，看样子到叫它有些习惯了，不用开口自己就知道该干啥。

这义庄到处都是污秽和臭气，唯有挨着后门的一间小房还算能待人，估摸着应该是守尸人平时的起居间，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

在门板后面，直挺挺地立着蒙了白布的死人，这就是义庄的原主耗子二姑了。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扛起僵硬死沉的尸体放进前面的棺材里，朱尚术拿出一把香点燃，挨个在每个棺材缝里插了三根。

礼多人不怪，他本就是干这行的，虽然平日光顾着四处寻宝，没怎么做过超度之类的法事，但干一行爱一行，还是规规矩矩地简单摆弄了一阵。

自打身边跟了个老粽子，朱尚术是越来越习惯昼伏夜出的阴阳颠倒了，没办法，虽然老粽子能遁地避免阳光直晒，可终究是阴邪之物，在大白天的跟着他到处跑实是有违天和。

既然是分属阴性，那自己也只能将就着凑合它的生活习惯了，别等的多会老天爷看他太过嚣张，一个雷劈下来就没意思了。

眼见今天日头正好，朱尚术一个纵身跃上房顶，整个人靠在屋脊晒着太阳，打怀里掏出典籍，就着灵珠浸泡的酒一口一口地抿着。

人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出门在外没文化是要被嘲笑的，朱尚术很有自知之明，哪怕自己的文化远超这个时代的基本水准，依旧是随身带着几本书。在闲暇之余，翻上几页，多学学先辈们流传下来的知识，从精神上武装自己，总是没坏处的。

整整一个白天，朱尚术就没从屋顶下来过，昨夜晚间在那瓶山里行走，虽说真元护体没有被阴寒入体，但凉意终究是让四肢有些酸乏，正好今天日头充足，不好好晒晒实在说不过去。

看了会书就舒展身体在太阳的暴晒中睡去，到了正午日头正盛的时候，这才打着哈欠醒来，把掉落在一旁的《金瓶梅》收好了，起身下了屋顶。

瓶山附近人烟稀少，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寨子分布在山间，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一趟，这会倒是熟悉了山里的地形，沿着深谷一直走，朱尚术直奔北边的寨子。

北边的寨子叫做金风寨，早在千年前就有专门挖矿而生的苗人聚集，这会正是当午十分，各家忙乎完了一上午的生计，家家户户炊烟升起，寨子里熙熙攘攘地一派热闹景象。

哪怕身处大山之中，为了防备土匪和强人，各寨几乎都有组织起来的乡勇护卫队，他们手持土铳挎着苗刀，在山口处立了岗哨，检查过往进出的外来货商。

朱尚术一身汉民打扮，又是挎枪又是背着剑，几个乡勇警惕地围了过来，好赖在这个盛产粽子的鱼米之乡，法师的身份还是受人尊敬的，说清楚了来历也就放行了。

寨子今天格外地热闹，这不是朱尚术的问题，而是来了行商走脚的小贩，四男一女结伴而来的外人，挑着担子在寨子里面兜售着货物，从针头线脑到白花花的盐巴，全都是苗寨必须的硬货。

这里的苗人习惯以物易物，拿着皮草、药材之类的山货围在几个商贩跟前，叽叽喳喳的交易着。

“又是这股臭味……怎么哪都有他们？”

嘴里低声暗骂着，都不用细看那几人血红一片的业力，光是那股子尸臭和土腥味就让他犯恶心。

行走在这个苗寨中，家家户户的吊脚楼下都有个玄鸟的图腾，木雕的图案栩栩如生英俊神武，正是苗人信奉的神祇。

挨家挨户地溜达着，尤其重点放在院中的鸡笼，没走多会，一股澎湃的阳气至逼人眼，扭头一看，在一个苗家院落中，鸡笼里面阳力凝聚成型，那股子刺眼的光芒都溢出来了。

朱尚术心里清楚这只鸡有着凤凰血脉，却还是小瞧了它，这不仅仅是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一缕凤血就能解释的，它分明已然得了先祖的一丝神韵。

隔着鸡笼看不太清楚，但那大公鸡羽冠高耸，浑身色彩斑斓，蜷缩在狭小的鸡笼中仍挡不住它凛凛威风，轩昂气态，果然是个不凡的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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