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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宫传

第47章 酒月与夜

京城西坊,在笙歌最密之地,有一处高楼庭院。

日已西沉,星月亦出,此处歌舞正盛。

红绡轻歌人间月,绿裙浓酒天上仙。这便是京中最负盛名的歌舞坊——仙月阁。

仙月阁前,范云看着里头觥筹交错,裙角摇曳的场景,有些结巴地问了一句。

“你……要来这里喝酒?”

江逍风伸手搭上他的肩,笑道:“这里如何?范兄你有所不知,这可是京中贵人才能来的地儿,不是那些个低贱的勾栏瓦舍之流。再说公子也同意了。”

“是。”乔装过的祁政下了马车,走到二人身边,看了看正热闹的人群,道:“我们进去吧。”

范云见状,在心里念了即便媳妇的名字,跟了进去。

三人进去后,这仙月阁的主人栖颜便迎了上来。

“栖颜见过各位公子。”栖颜低头弯身向众人行了礼,一幅落落大方的模样。她抬起头来,对江逍风道:“江公子可是好久没见了。”

江逍风笑着,端得是一派风流,道:“劳栖颜姐姐惦记了。今儿我不是来了吗?”

范云本就觉得自己在这仙月阁里格格不入,现在看着江逍风那副模样,躲在祁政身后暗暗地翻白眼。

栖颜以笑相应,侧身伸手道:“流月台已经给各位备好了,请。”

三人上了二楼特意设置好的辟窗垂帐的凌空半圆台,待酒菜上来,歌舞升起,气氛变活了。

酒桌上的男儿情谊来得最是快,三人又是一起剿匪四年熬过来的,那些个君臣之分,此时也被男儿间的豪情撇了开去。

席间,祁政饮下一杯酒,笑叹一句:“如今回宫,却越发想念当年在济州偷抓山兔子吃的日子。”

范云好似喝多了,圆脸红着,哈哈笑道:“我记得我和殿下抓的兔子,总是要被逍风蹭去一半!”

江逍风闻言推了他一下,两人就笑到了一处。

祁政此时也有些薄醉。看着眼前的两人,他想起了自己那四年的剿匪的岁月。若是重来,他还是会选择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出宫闯荡。若是重来,他也应该还会有幸遇到这样一群人。

他应该是比自己的兄弟们要幸运的,祁政想,因为他见过不一样的天下。

月已行至夜西,歌舞还未散去。

江逍风独自一人倚在流月台前的栏杆上喝酒,却见一人上来寻他。

“公子呢?”柳宣以扇遮面,来到江逍风面前问道。他侧着头,似是嫌弃他身上那股子酒味儿。

范云已有家室,此时早就回家陪媳妇去了。江逍风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便道:“公子去了厢房休息。你不是称病不来了吗?”

柳宣嫌弃地瞥他一眼,道:“我怕你带坏了公子。”

江逍风摆了摆手,道:“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受我的影响。”

“反倒是你,柳老爷子要是知道你来这儿,非回去让你吃家法不可。”

柳宣收起扇子,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公子会愿意和我们来这里。”

江逍风喝了口酒,道:“是啊。咱们这个主子似是心冷,又似重情,却也十分冷静自持,明明面上是笑着,却感觉走不近他心中。”

柳宣点了点头,道:“这才是为上者该有的样子。”

江逍风看他一眼,又看着底下沉溺声色的人群,叹道:“公子,是和我们不一样。”

“济州这一趟,你是背着重振柳家的厚望,我是不愿入仕却被舅舅扔到了军中,范云是乡里蒙难,和村里的人自愿参军。我们都有家族或亲朋的支持。但是公子,是自己选的。”

柳宣虽然有些不适应江逍风这个浪子突如而来的多愁善感,但也跟着叹了一声往台下望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出了仙月阁。

“那是公子?”

江逍风一看,正是祁政。柳宣作势就要追,却被江逍风拉住了。

“哎哎你别去,燕铭跟着呢,别担心。”江逍风说罢,朝正走过来的栖颜问道:“栖颜姐姐,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栖颜走过来,一脸的娇怒,道:“还说呢。江公子的人脾气大得很,把我的两个水灵灵的姐妹都给吓哭了。”

江逍风给赔了个笑脸,打发栖颜走了,暗暗道了句:“我还以为这么快呢。”

柳宣蹙眉瞪向江逍风,道:“你还给公子叫姑娘了?”

江逍风缩了缩脖子,道:“我想让公子放松一下,但是公子也没用上啊。”

他举着酒,就这笙箫饮了一口,对着天上的月道:“生性不多情,偏入烟花地。互不相容,浪费了这一番风月啊。”

这边,祁政出了仙月阁,站在门前舒了口气,一直暗暗跟在他身边护着的侍卫燕铭现身道:“主子可是要回去?”

祁政摆了摆手,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

原来先前有江逍风劝着,祁政也觉得自己此番前来是要放松一下,便搂了两个明眸皓齿的姑娘进了厢房。

但是在房中,烛光微晃,气氛正好,当那两个姑娘伸出玉手准备替他宽衣解带时,他却按住了她们的手。

那两个姑娘以为他还要玩些情趣,顶着那张娇艳如花的脸柔声唤他。祁政听在耳里,却觉得越发心烦,于是忍不住斥了一声,那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就梨花带雨地跑开了。

其实祁政也不是不近女色之人,先前有两个伺候他的两个宫婢已经近过他的身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心烦。或许是那两个姑娘有着和其他想要接近他的女子一样谄媚地笑容,或许是自己心底那一直徜徉着的不安。

是啊,不安。今日祁宋氏提起婚事时,祁政突然有些不安。

他固然知道自己该为了大业好好谋算此事,但是一想到以后身边要站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亲近知心的人,他就莫名的不安。

祁政默默地站着,夜风拂过他深沉的眼眸。

突然,他注意到道旁招呼客人的小贩,那殷勤的模样,和方才的两个姑娘,还有之前围在四哥和废太子跟前的官员们一样。

范云和祁政年岁差不多大,已经有了家业。他是个安逸的性子,本并不想参与这些党争,即使现在跟着祁政,但也只是忠君效力,并不奢求高位。

祁政其实羡慕他的安逸,但是他无法放下自己对帝王家业的争斗之心,便也只得将心关在高墙里。

罢了,这许多年都是自己一人。祁政想,整了整衣衫,让燕铭去志辉江逍风一声,便准备回宫。

若哪日真能站到那天下至高至孤之地,自己也能一人站稳。

……

笙歌之上的月色多了些烟花的味道,比不得宫里的月光清冷。

赵晴若今日也不知怎么地睡不着,便出来坐在廊下看月。

“郡主,七月流火,夜晚风凉,您出来还得多披件衣裳。”竹容从屋中出来,给赵晴若披上一件。。

“郡主莫不是还在想白日里太后娘娘说的事?”竹容坐在赵晴若身边,问道。

赵晴若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忧愁什么,也许只是风闹了些,睡不着罢了。”

竹容劝她道:“郡主也不必烦忧。等王爷得胜归朝,我们就能出宫去,也不必看这些争斗了。”

赵晴若却叹道:“普天之下,哪能没有斗争呢?”

“竹容你看,这夜空里,只有一轮月,却有无数星。这孤月待在高处,该是会很冷吧?”

竹容知晓赵晴若语气里藏着的无奈,坐近了些搂着她。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却听宫墙外传来了些吵闹声。

“这大半夜的,怎么了?”赵晴若站起身来想寻到声音的来源。

竹容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郡主,听声音好像是落芳轩方向的。”

落芳轩……赵晴若沉吟一会儿,道:“王才人的身子也将足月了,该不会是要生产了吧?”

竹容点点头,道:“有可能。”

赵晴若作势要出门。“这动静似是大了些,我去看看。”

竹容忙拦着她。

“这大半夜的,郡主又是姑娘家,还是不要去这样生产的地方好。动静这样大,太医院的人肯定也去了。郡主安心歇着,等天亮了自然就有消息了。”

赵晴若一听,觉得竹容说得有理,便又看了看月回去歇着了。

落芳轩里。

主屋门外,太医来了好几位,抹着汗守着。屋内,王才人一声声地喊着疼,声音却好像越来越没有力气。

另一间屋内,德贵妃正和低着头站在她面前的宋昭仪说话。

“这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在落芳轩里?”

宋昭仪不敢抬头,有些慌张地回道:“王才人害怕,叫我陪着,没想到她半夜就……”

德贵妃蹙着眉又问:“王才人为什么会叫你陪着她?平日里你就常常往落芳轩来,我竟不知你们的感情已这般好了。”

宋昭仪踌躇着,但是对着德贵妃又不敢不说实话,便道:“我之前与她说了沈嫔的事,她害怕……”

“沈嫔?”德贵妃冷冷地看着宋昭仪,道:“你和她说沈嫔的事做什么?这落芳轩才走了沈嫔不久,你和她说,岂不是存了心让她害怕?”

“先皇后将王才人放在这落芳轩本就是嫌她有孕,故意冷落。如今她去了,王才人又得了太后的照拂好好地养着胎,你却来和她说沈嫔。我看你就是看她胆子小,所以才让她害怕来依靠于你。”

宋昭仪忙跪下道:“德贵妃娘娘,妾身不是……妾身……”

德贵妃见宋昭仪快要急哭的样子却没有半分动容,而是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宋昭仪闻言,竟没了回音,而是低下头默认。

德贵妃见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道:“本宫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孩子,而且本宫也一直没拦着你不让你自己生养。你如今年岁渐大生养困难,想去抱养别人的孩子,本宫也能理解。”

“之前良昭仪的孩子本宫不让你去争,缘由也和你说清楚了。王才人的这个还在肚子里,你就这般心急?”

“本宫告诉你,本宫根本不在乎她们现在生养的这几个孩子。但是如今,本宫是这后宫之主,王才人的胎本宫理应看顾。如果因为你让王才人出了什么闪失,皇上怪罪下来,本宫定不饶你!”

宋昭仪见德贵妃生了如此大的气,连忙求饶道:“娘娘,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在您眼皮子底下刷这些手段!妾身错了!”

两人说着话,却不料门外赶来的施嫔将这些话听了去。

施嫔站在门外攥着帕子,指甲隔着绸缎刺进肉里。

她想着德贵妃的那句话,眼里闪着水光,却是满溢着愤恨。

——“本宫根本不在乎她们生养的这几个孩子……”

你不在乎,便可以随意用他人的孩子当做棋子吗?

好,既然如今你在乎王才人的这个孩子,我便让你在乎不了!

施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走去了王才人的产房。

产房内,王才人正艰难地用着力。今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沈嫔回来了,一时心神不宁惊动了胎儿,此时更是心力交瘁。孩子还没出来,她却已经快没有了力气。

施嫔走了进来,看着王才人的模样,在一边安慰道:“妹妹再用点力,坚持住。”

“我之前见沈嫔姐姐生二公主时,也是这般。妹妹坚持住,熬过去,便都好了。”

沈嫔?沈嫔……

王才人依稀听见了这几个字,又想起宋昭仪曾和她说的,沈嫔虽然生有二公主,但是惹怒了皇上后,被拉去正刑局活活打死,她的二公主如今也是疯癫了被养在国华寺的事情,心中又升起了惧意。

她没有家世,独身一人,一朝成为帝王妾,又在还没站稳时就有了身孕,本就活得战战兢兢。住进这落芳轩后,虽然觉得不吉利但是她人微言轻也不敢轻易开口迁居,便只能自己怕着。

在听了沈嫔的事后,王才人更是晚上都睡不着觉。祁谨这几月经历了夏家、废太子和贞安皇后去世的事情,也是很少来看她,她便只能将恐惧都自己忍下。

但是现下听见沈嫔的名字,王才人又想起了自己的梦。

沈嫔在地上朝她爬来,口里那喃喃地说她好惨……

“不好了不好了!王才人血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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