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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宫传

第143章 乱心

“涵月,下笔时身要正,笔要稳。你看看这几个字,母妃让你练了这么多回,怎么还是歪了?”

长清宫中,淑妃拿着祁涵月刚刚写好的一幅字,皱着柳眉说道。

九岁多的小涵月听着自己母妃的训斥,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在书案前。

“母妃,涵月下一次定会更加认真。”女孩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淑妃还想再说几句,便听殿外来了人。

“奴婢参见淑妃娘娘,大公主殿下。”

淑妃见这人是在未央宫祁溪和身边伺候着的轻露,放下了纸微微点头让人起来了。

“何事?”

“今儿二公主起兴前往御花园放纸鸢,特让奴婢来请大公主一同去。”

祁涵月听了眼睛一亮抬起头来。今年上元时这两个小丫头确实相约过一起放纸鸢。

淑妃刚想回绝,但看见自己女儿眼巴巴的模样,顿了顿问向轻露:

“皇后娘娘可也在御花园?”

轻露回道:“郑太医说皇后娘娘前三月要养着胎,便没有同二公主一起。”

听了回话,淑妃的手指一紧,暗暗捏破了手中的纸。

“那涵月要记着早些回来。”

“谢谢母后。”祁涵月见淑妃同意了,忙行了礼跟着轻露出了殿。

祁涵月走后,淑妃又朝着门看了一会儿。她身边的婢女见状,开口道:“娘娘若是不放心,奴婢再派些人跟着。”

“不必了。”淑妃收回目光,起身拿着那一张纸走向书案,“皇后贤德。这几年后宫一向风平浪静,本宫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几句,不似赞,而似叹。

淑妃将那练字的纸收好,手指抚着方才被自己捏破的一角,眼神暗暗。再抬头时,正好看见了挂在边墙上的一幅画。

那一副,她曾经怀着满心的倾慕,唤着郎君画下的画。画中一双人,还是相依相亲的模样。

而画外的她,却像是孤家寡人。

前年她得了圣恩回家省亲,那时叫的出名叫不出名的亲眷都来了府上。从他们的奉承中她知道,宫外的人都认为她是这后宫宠冠无双的淑妃。

是啊,后宫妃嫔不多,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妃,又育有皇长女,最受宠的应该就是她。

但是,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在低低反驳着。

“皇上,有多久没来了?”淑妃看着那画,轻轻问道。

“回娘娘,皇上最近忙着西羌的战事,已经连着一月没有踏进后宫了。”

婢女看着淑妃的脸色,又跟了一句:“就连皇后娘娘那儿,皇上也不常去了。”

画中的郎君牵着马,长身玉立,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淑妃看着那画良久,才压下了那患得患失的愁绪。

“那本宫便做些吃食,去见见皇上吧。”

……

未央宫中,赵晴若站在窗边,手下轻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望向御花园那处。

于慎上前见状,笑道:“郑太医说了娘娘这些日子要好好养胎,您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好。若娘娘真是心痒,奴把二公主的纸鸢拿一个来给娘娘赏玩可好?”

赵晴若回首睨了他一眼,合上窗道:“郑太医实是言过了。不过是前两月不注意轻轻跌了一跤诊出喜脉来,之前稍有不稳,养了这些日子都已经安稳了。”

于慎伸手一边扶着一边道:“谨遵医嘱总是好的。皇上也说了让娘娘安心养胎。”

赵晴若听于慎提起了祁政,嘴角的笑微微一滞。

于慎以为赵晴若是因为最近祁政不来后宫而忧心,开口劝道:“皇上还让元顺传了几次话来,就算是忙于政事也惦记着娘娘呢。”

赵晴若没有回话,垂着的眼眸中却多了一丝杂色。她不是惦记着他不来。夫妻多年,祁政闲不下来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况且自己也不是第一回有孕,知道该如何自处。

只是近来她总有些担心。因为察觉到了一些他的变化。

上一次祁政来未央宫用膳时,有一个手脚慢了些的内侍差一点将饭菜端洒了,就被祁政让人拉去了正刑局打了三十大板。赵晴若知道祁政一向不喜伺候的人不勤快,但是因为一件小事便做了如此重罚的祁政,赵晴若还是第一次见。

她总觉得,近来祁政的性子越来越急躁了。

“于慎,去备撵,本宫想去看看皇上。”

听赵晴若是要去看祁政,于慎便不劝了,立即出门去喊人备撵。

撵轿一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承乾宫。赵晴若刚刚下了地,便见一人从承乾宫出来。

那人见了赵晴若,疾走两步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张相免礼。张相这是才和皇上商量完政事?”

张远低声应是,话不多说便告退离开。赵晴若侧头看他走远,心中总觉得张远的面色有些不好,隐隐带着怒色。

“皇后娘娘到——”

赵晴若踏进承乾宫的偏殿,便见两个内侍正在地上收拾着碎瓷片。

“怎么过来了?不是应该听郑太医的好好在未央宫养胎吗?”祁政坐在书案后,一边按着眉心一边说道。

“皇上这几天为了西羌战事烦忧,妾身担心皇上伤了身子,特地来看看。”赵晴若在一旁落了座,柔声道。

“都是些无用之人惹来的烦忧罢了,叫人半点也放不下心。”祁政随口道,按了许久的眉心仍是紧紧锁着。

他抬眼看向赵晴若,眼中的浮躁退去了一些,多了几分温柔:“你身子重,还是早些回去歇歇着吧。”

赵晴若刚想说些什么,便听殿外又是一声通报。

“淑妃娘娘到——”

祁政听了,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他正是忙的时候,不想见旁人。

淑妃盛装而至,一身杏色绣蝶的宫裙极衬春月,精心修饰的妆容更添明艳贵气。

她走进殿来,见到赵晴若时笑容微变。

“妾身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

赵晴若开口回道:“本宫也是才到。”

淑妃不再看她,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上前道:“皇上,妾身做了您最爱吃的……”

“东西放下便好。朕还有事要忙,你和朝云先回去。”祁政未等淑妃说完话便开口道,语气有些冷硬。

淑妃一下怔在原地。元德赶忙上前接过了食盒。

赵晴若也注意到了方才祁政不耐烦的语气,但是她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起身行了礼告退。淑妃见状,也回神告退。

祁政看着赵晴若有些单薄的身子,又道了一句:“回去安心养胎,朕一切无碍。”

淑妃垂着头,突然觉得今天自己挑的这一身衣裳和钗环都碎裂了开来,礼罢便匆匆离开了。

赵晴若出了殿,看了看淑妃离去得有些慌乱的背影,却没放在心上,而是叫住了送她出来的元顺。

“元顺,近来皇上的身子如何?心情如何?”

元顺细细斟酌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近来身子无恙,只是有些上火。而且……也越来越容易发怒了……”最后半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赵晴若听罢,对他轻轻颔首,然后回头看了看殿门。原来自己所觉都是真的。

……

从承乾宫回来,淑妃便低垂着眼。那精心点缀的胭脂也掩不住主人的失落,黯淡了下去。

轿撵行过尚宫局时,刚从转角过来,不小心挡了一下使得轿撵微晃。

“奴婢参见淑妃娘娘。”那婢女战战兢兢地下跪。淑妃懒懒抬眼看了看那婢女,觉得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淑妃娘娘,奴婢是叶美人宫里的红棉。”

“叶美人……”淑妃想了想,才算是想起来这个叶美人是谁了。

那个病歪歪又不聪明的女子,原来还活在宫里啊。

淑妃想起她当年柔弱却又倔强的模样,心念一动,道:“本宫去看看她罢。”

落芳轩偏屋静静无声,连洒扫宫女都不见。估摸着是主子懒散不在意,下面的人也松散了。

正是山樱花期,花随风飞,无人洒扫却正好成就了这一片花地,如云霞铺就。

屋内熏着凝神的香,淑妃踏进门内,便闻见了一股清香,淡淡地化开了一些心中的郁气。

叶美人见了来人,有些意外,想要行礼却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红棉上前扶着自己的主子,低声提醒了一句。

“妾身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抬手让她起身,在一旁落了座。

她本以为叶美人这样无宠位分也不高,身子还弱的女子在这宫里定是活得艰难。但是方才所见,院中虽无人却不显荒乱,屋内摆设简单但也雅致有序,再看眼前的人,似是比记忆之中红润丰盈了一些。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自己早前说的那句皇后贤德。

“不知娘娘前来所谓何事?”

叶美人见淑妃坐下却没再开口,而是打量着自己的屋子,便出声道。

淑妃听她这么一问,轻轻一怔,道:“只是来看看你。”

叶美人轻笑:“娘娘说笑了,这些年过去,宫里哪会有人专门来看妾身呢?”

淑妃看着她,没有反驳。原本她觉得这叶美人直言不讳牙尖嘴利,如今听着这样直白的话,却觉得舒心。

“你如今……可还有怨?”

叶美人对淑妃没有太深的印象,只依稀记得她高傲淡漠的性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来问她这些?

“怨。”她还是回道。

“可你如今都还安好。”

叶美人仍笑着:“不过是选择了苟活。”

叶美人看着淑妃,眼眸犀利:“淑妃娘娘难不成也是生了怨?”

淑妃偏过头,微抬下颌:“本宫怎会同你一般痴傻?”

“郎意薄短,宫墙重重,是妾身痴傻才怨这些。”叶美人轻轻道,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去看那纷扬空中的樱色。

叶美人那一句“郎意薄短”如针一般刺中了淑妃的心。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又作势扶了扶发髻,道:“看来你仍旧是执迷不悟。罢了,便在此处苟活罢。”

说罢,淑妃便脚步急急地走了。

叶美人倚着窗,蹙起眉看着她出了落芳轩,忽而又展眉,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讽笑,对着满天落樱道:

“有所执着的,最终都是选择沉迷不悟。”

晚时,祁政仍没有来长清宫。淑妃坐在妆镜前卸下满头的钗环。手才刚刚抬起,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又停下了。

她想起了落芳轩中那纷飞的落樱和叶美人。

郎意薄短,如时序一般兀自走过,让盛极一时的花独自逾期寥落。

而那花,又和自己一样。和今日精心装扮却得了他一句早些回去的她一样。

淑妃抬手取下发簪。这一支是早年她生辰时祁政送与她的。她总爱戴这一支,因为这是他爱重她的证明。

可是这一支如今也有些旧了,如同她曾经信赖着倚靠着的他的爱重。

淑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随着岁月渐渐从脸上褪色的那一份明艳和灵气。

她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发问,是那个一直反驳的声音。

相府里一见倾心的郎君,真的是她想要的郎君吗?

进宫,是她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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