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沈万三

沈敬很快来到账房，高正正在账房喝茶，见沈敬来，他似乎比之前殷勤多了。

“小少爷，早呀。”

沈敬之前就想着把高正搞走了，拉着脸道：“早什么早，拿100两来！”

高正一愣，接着马上反应了过来：“少爷这是又写了好诗了？”

“废话，拿钱来，我去给王先生！”

高正露着渴望的目光道：“少爷，您写的诗呢？给我瞧瞧。”

高正说完还在沈敬身后看了看。

“你拿钱就是了，我沈家就是要你管钱的，不是叫你教书的，看什么看？！”

沈敬故意和高正争锋相对，要是自己的恶劣能让高正逃离沈家，那就是最好的，要是不行的话，沈敬还是想再加大一点力度了。

反正赵雪娥和陆香春都说他管钱管得好，自己找他拿钱也是困难重重，这种人，早点赶走最好了！

沈敬这番话说完，高正也有些尴尬，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才学，就给沈家当一个账房，确实屈才了。

按照沈敬说的，给沈家当教书先生还差不多。

待遇要跟王行那样最好。

现在听沈敬这么说，他有些难堪，但是马上就好了。

“少爷，您不是要钱嘛，你给我看了诗，确实好的话，我给夫人那儿也有个交代啊，100两可不是小数目呀。”

“怎么，我写了诗，王先生亲口说的好，我和王先生加起来都不够拿这100两是吗？”

沈敬就是想要给高正压力，虽然自己有诗作，但是他不想马上拿出来，就是要这种一开口就能让高正拿钱的话语权。

因为一旦拿捏住了高正，可以随着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支钱的话，那以后自己败家起来就简单得多了。

现如今，沈敬败家就是束手束脚的，家里的钱，他不能随便动，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高正会打理沈家财产，也是一个大“隐患”。

所以，这次沈敬就想着一并解决这两大问题！

高正听沈敬如此说，有些为难地说道：“少爷，这沈家账房里的钱，每一笔都要清清楚楚的，都要记账，每天管家都会来查一下，每半个月都要和夫人汇报一次，我可不敢马虎啊。”

“我让你马虎了吗？我拿100两去，你记账，我签字就好，你墨迹什么呀？非要看诗？”沈敬骂道。

“少爷，你可能误会了，您情况特殊嘛，这钱……恕我小人之心，要是您的诗很一般，那王先生为了拿这笔钱，硬说好，那沈家家产再大，也经不住这么弄啊，对不对，所以我得保留您的诗，作为证据，这样至少我就不失职了嘛。”

沈敬听他这么说，心想，这家伙还真敬业，但是他不希望沈家有这样敬业的人，尤其是掌管财政的账房先生！

“玛德，王先生是什么品性的人，你当他跟你一样呢！他会为了那100两银子，说违心的话吗？”沈敬骂道，“还有，你这是怀疑我写不出好诗是不是？！”

“没有，没有，少爷你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呢，你之前那一首诗一首词，我可都喜欢得紧啊，所以我出于私心，也想看看您的新作不是吗？”高正讨好地说道。

“别废话，你不配看我新作，快点给钱！”

高正一咬牙，道：“少爷，不看到诗，是真的不能支钱给您。”

沈敬原本是打算故意和高正作对，惹他生气，但是说了一会，沈敬反倒先生气了。

加上沈敬是真的下决心要踢掉高正这个绊脚石了，于是沈敬听了高正反对自己，就一脚踢了过去。

高正没料到沈敬会踢自己，一下子被沈敬踢得连退数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敬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一脚力气够大的。

本来沈敬一直是病怏怏的身子，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他一直给外人塑造的感觉，除了纨绔之外，就是孱弱了。

自己这一脚的力气，直接把高正给踢得五六米远，虽说他文弱也没有准备，但好歹也是个百来斤的人，还是多少有些夸张了。

高正同样震惊，这个看着十分虚的小少爷，踢起人来，竟然这么狠。

“少爷，你今天就是踢我多少脚，没有看到诗，我是不会支钱的！”

高正大声喊道，显然是为了让外面的人听到。

沈敬和高正两人在屋内的动静当然让外面的人听到了，很快管家金鹏、赵雪娥带着好些个下人就都来了。

“干嘛呢？！”赵雪娥进来之后，严厉地询问道。

高正委屈地对着赵雪娥道：“夫人，少爷说他又写了一首好诗，要支钱给王先生，我说要看诗才可以支钱，少爷不答应……”

高正毕竟还要些脸面，所以他们来之前，高正就起身，整理好了衣裳。

赵雪娥看向沈敬，几分欢喜几分愁：“敬儿，你又写了好诗了？”

沈敬点了点头，道：“是的，王先生给孩儿的灵感，王先生都说好，我就来支钱嘛，结果这老东西，竟然不肯给！”

赵雪娥皱了皱眉道：“敬儿，不可无礼，高先生不是说了嘛，要看看诗……”

“他懂什么！一个账房而已，王先生都说好了，他管钱的，我说话了，支钱就是了，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就看不惯他，娘，你换了他吧！”沈敬道。

“胡闹！”赵雪娥拉下脸说，“王先生说的，当然可信，你能写出好诗，我们全家都高兴，一百两我们也乐意给，但是高先生作为账房，他做的也没错，你既然写出来好诗，跟人家说就好了，何苦为难人家。”

“我为难他，我看是他为难我，找各种借口不给我支钱，娘，咱沈家的账房不能让这种人当啊！”

赵雪娥道：“好了，沈家的账房谁来当，你说的不算，我说得也不算，要你爹定，人家高先生没做错事，为什么不要人家，你这孩子，真是胡闹……”

赵雪娥显然也有些头疼，道：“这样，我们今天定下规矩，敬儿，你以后要是写了好诗，只要来高先生这儿把诗念出来，当个证据，至于诗的好坏，不由他来定，只要王先生说了好，高先生就支钱给你，你们两都不许有意见！”

赵雪娥都发话了，沈敬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不过这次给大家留下了自己和高正不对付的印象，下次跟他搞矛盾，就好说了。

不过高正听了反而有些不满意，他说道：“夫人，您的意思，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想说的是，少爷写了好诗，也不用亲自来，只要把写的诗拿来，我收着当做支钱凭证就好……”

赵雪娥听了，觉得沈敬这次和高正闹了矛盾，以后最好还是别见面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下了。”

此时一旁的陆香春忍不住了，走到沈敬身边，道：“敬儿，你今天又写了好诗出来了？快拿来给我们瞧瞧。”

赵蓁也说道：“是啊，我们都想看呢。”

沈敬心想自己母亲都说了，自己也不能让母亲下不来台，说：“我今天写的这首诗，叫《明日歌》……”

沈敬正要念呢，结果高正忽然笑呵呵地说：“少爷……”

“干嘛？！”

“写……写下来，我这正好给你支银子。”

高正笑嘻嘻地拿来了笔墨，甚至亲自给沈敬磨墨。

赵雪娥道：“你瞧瞧高先生，不跟你计较。”

沈敬也觉得高正是怕得罪自己，讨好自己，他可不想给高正好脸色，直接喊道：“贾二，你来伺候着！”

贾二忙跑了过来，顶替了高正，给沈敬研墨。

这么多人看着沈敬，沈敬还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的字太丑了。

过了一会，笔墨纸砚都伺候好了，沈敬硬着头皮将《明日歌》写了出来。

歪歪扭扭的字，沈敬都觉得自己糟蹋了这首诗。

写完之后，陆香春拿起来看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陆香春念道。

赵蓁在一旁继续念道：“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高正还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念道：“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

高正一口气念完，然后哈哈笑道：“好诗啊，真是好诗。”

这首诗简单，就连在场的下人和不识字的赵雪娥都听得懂，他们也纷纷附和。

“少爷写的好啊！”

“真的好。”

“我听一遍都会前两句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赵蓁崇拜地看着沈敬，道：“前儿我跟叔叔说喜欢叔叔的诗，没想到叔叔今天就又写出了一首好诗，叔叔的才情当真是冠绝古今啊。”

沈敬听了赵蓁夸奖，当即道：“嫂嫂过奖了，我也是受王先生的启发才写出来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字其丑无比。”

赵蓁笑道：“虽然难看，但是看着看着，好像也觉得自成一派的感觉。”

沈敬被这赵蓁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感情这就是粉丝滤镜？

嫂子成自己粉丝了？

沈敬摇了摇头，觉得有些离谱。

沈敬之前写的两首诗词，都要陆香春给赵雪娥解释，赵雪娥才明白其中的妙处，这首赵雪娥却不用陆香春解释自己也能领会这首诗的妙处了。

赵雪娥当然很高兴，刚才的不愉快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敬儿，这首诗也是王先生教导你写出来的吗？”

“是王先生给我的灵感。”沈敬道，“所以这100两更要给了！”

赵雪娥心里高兴，这请了王行虽然是花了大价钱，但是一分钱一分货啊，这王行来沈家不到一个月，沈敬就写了三首好诗了。

这可太值了！

“那是自然，高正，你快去把银子给王先生送去。”

高正眼睛盯着沈敬刚才写的那首诗，点了点头，道：“好的夫人。”脚下却一动不动。

沈敬骂道：“快去！”

高正这才反应过来，去库房拿钱了。

陆香春等人在外面欣赏了好一会，说道：“敬儿第一首《庚戌杂事》是写给帝王看的，第二首诗写给负心汉看的，这第三首，可就是给所有人看的了，好坏先不论，受众可比前两首多太多了。”

陆香春说完，看着沈锦道：“锦儿，你听到没有，好好珍惜时间，和你敬哥哥学习学习，不要一天天没有个女孩的样子！”

沈锦听了，撇了撇嘴，对着沈敬嘟囔道：“你以前还说敬哥哥小时候比我顽劣多了，那说不定我以后也能写出比敬哥哥更好的诗来呢！”

陆香春有些尴尬，道：“你敬哥哥玩归玩，但是你看，学习可没落下，你要是能写出不说和你敬哥哥这么好的诗了，你能写出一首合辙合韵的诗来，我就不会说你了。”

赵雪娥笑道：“锦儿还小，而且女娃嘛，也不要强求她写诗了，女工做好就好。”

沈敬当然觉得这话有点问题，但是好像就连陆香春也觉得没错，都不说什么了。

只是说：“我抄一份，给老爷送去。”

赵雪娥点了点头，说：“好，老爷看了肯定也开心。”

沈敬听他们说要把自己的诗给父亲送去，心里有些不安。

沈万三的头脑都是生意，自己这诗去他那儿，他会不会又当做什么生意做了？

不过沈敬想了想，好像诗这东西写了出来，并不能当什么生意，心里也放心了一点。

只是在做生意这块，沈万三的头脑和常人可不一样，沈敬还是有些担忧。

“娘，这种诗，就不要特意给父亲寄去了吧。”

“干嘛不寄呀，你爹都说有新诗第一时间给他寄去呢。”

沈敬心中一凉，道：“爹知道我之前写的诗了？”

“当然知道，你之前的两首诗我们都寄给你爹看了，你爹和你四叔很喜欢，说很好，让我们看到你的新诗就寄过去给他们看。”

沈敬试探地问：“没有别的了？”

赵雪娥一愣，想了想，说道：“还有就是让我们好好感谢王先生。”

沈敬听了，放心了一些，照这么说，沈万三应该也只是出于对自己儿子能写出好诗的骄傲心情才这么要求。

自己好像太敏感了，沈万三虽是生意精，但诗也不是什么交易物品，自己怕什么呢？

沈敬“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又欣赏了一番这《明日歌》之后，才慢慢散去。

高正送完钱回来，将沈敬的那手稿收了，按照赵雪娥刚才说的，他要留下当做支钱的凭证，所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等到大家都散去，高正去了账房打开了一个上锁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沈敬上两次写的诗词手稿。

高正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端详着。

“这字是真难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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