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色的海湾

地铁口出口处的载客摩的，有点像排队在水井前等候打水的扁担水桶。那些摩的骑士把两条裸露的粗腿叉开，脑袋齐刷刷地望着从地铁口涌出的年轻人，嘴里不停地叫着：“来来来，来来来。去哪里？去哪里？”

几乎没人搭理摩的的揽客声。出入地铁的年轻人一色地淡然走过，好像只要摩的不撞到自己身上，他们就会像越来越多的流浪狗那样各自走各自的路。没有事绝对不去惹事。因为路边饭店门口贴着深圳常见的一句话：“别打架，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本来正是打架斗狠的年龄，却被硬生生地束缚着，野性全部被捆绑。可是，无论如何，总得有发泄的地方。经过地铁口排队的摩的队伍后，一个急匆匆的男生正左右躲闪着稍后穿梭的人流，向地铁口蒙头走，另一个女孩也正从地铁口以同样蒙头看手机的赶路姿势左右穿梭。没有人担心他们会被身边的人或者摩的碰着，因为他们都有极其灵敏的导航功能，可以在与一切物体擦身时及时闪开。

男生先发现了女生。一个立定的瞬间，女生已经站到男生身边。女生和男生都是颀长身材，都戴着口罩。女生手里除了手里还多了一把伞。他们往旁边的榉树下挪一挪。女孩没有多说一句，以小碎步往男孩身上一贴，伸手轻轻摘下男生口罩一边耳朵的绳子，垫起来脚尖用手抚摸一下男生额头。男生纹丝不动。女生又把嘴巴向上一凑，直直地对着男生嘴巴，印上去。像盖章。男生似乎有点勉强，女孩对擦身而过的人群就像对一条流淌的河。难怪深圳的河少，全被人流淹没了。两人在树干上边磨叽了半天，只到地铁口方向流来的人流舒缓一些时，他们才想着去前面一家肠粉店吃饭。

女生不知怎么撅起来嘴说：“老吃肠粉，都吃腻了，换一家吧。”

“换什么？这条街也就是肠粉还行，要不就吃湖南碟。”

女孩又撅着嘴嗔怪到：“别以为你是湖南人，别人也跟你一样爱吃湖南。”

“那就吃沙县？”

“欸，你就是知道湖南碟和沙县，没别的。”

男生似乎不太情愿，刚又想起来一个什么店，突然前面一个正走着的中等个头年轻人蹲下来，弯曲起来裸露的胳膊，用胳膊肘狠狠砸向路边拱起粗粗的铁管。争执吃沙县湖南菜的年轻男女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男生不由向前急走两步，忍不住对依然凉着胳膊肘的干瘦年轻人说：“那是胳膊啊。”但狠砸铁管的小伙子没有一点反应，漠然地直起来腰，慢慢向前走去。好像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

讨论吃什么的女孩突然拉一把男生，悄声说：“嗨嗨，那人可像我们捞虾米的呢。”

“谁？那人？你认识？”

“可像呢，唉唉就是就是。福田校区的。”

“你又不是福的。”

“我不是福田的，可是我们团建的时候见过。没错就是。”

男生似乎对团建有偏见，立刻不屑地说：“那他疯了？多大的事过不去，至于用胳膊肘砸铁管？还那么粗，我看比河南烩面的碗都粗。对了，咱们吃河南烩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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